丁香只出去叫郎中，却看到自家老爷在附近，又偷偷折回来：“小姐，老爷就在这附近，老爷不常来咱们这里，平素，老爷最疼爱大夫人的孩子。咱们渺哥儿，也该开蒙读书了，可是大夫人装聋作哑，老爷也不甚关心咱们后院儿的事情，渺哥儿毕竟也是丞相之子，总不能困顿在这后院之中日日玩泥巴啊。小姐…您可想想办法。”

想起渺哥儿，黎歌心里便能想起孙柳柳和黎昭那副恶毒的嘴脸，阿娘诞下渺哥儿，爹不疼，娘想爱却没什么本事儿，连名字都颇有嘲弄的意思，孙柳柳当着阿娘的面说：“你诞下孩儿有功，不过只是个妾室，按理来说，庶子庶女也都是记在我的名下的，既是个小儿，又是个庶子，那便是再渺小不过的了。就叫黎渺吧，老爷公务繁忙，日日进宫伴着陛下，可没工夫来你院里看你。这名字也算是我对这孩子的恩赐，不然这名字迟迟下不来，名字入不了族谱，旁人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孙柳柳的嘴脸历历在目，黎歌捂着头起来，只冷笑：“孙柳柳，天赐我一次恩赏，让我回到出嫁前，我又怎么会让你一次一次的欺辱我们。走着瞧吧。”

黎歌用妆匣里的白粉擦了擦脸，看起来越发苍白，又让丁香去打了盆水，将水珠放在额头上，像极了出冷汗的样子。

她换了一身素色衣衫，将头上的钗子拔干净，又从发间扯了几根碎发挂在鬓边。

丁香疑惑：“小姐，您这是…”

黎歌：“阿爹好不容易来趟后院，咱们自当要好好演一出戏了，不然我被黎昭从台阶上推下来，还受了伤，岂不是白受苦一场，总要拉个垫背的，若我不好过，她们也别想好过。在这相府里，哪怕是后院之中，丫鬟婆子哪个不是攀炎附势，若我再不出来护着阿娘和弟弟，只怕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

丁香看到自家小姐仿佛变了个人，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只看着黎歌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去，出了院落的大门，看到老爷在不远处，便过去请安，临出门前将那绷带的红色用朱笔又狠狠的描摹了一遍，看起来只鲜艳欲滴，吓人的很，旁人一看便知道是头被磕破了，还流了不少血。

黎寻见到黎歌，只皱着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黎歌泫然若泣：“爹爹，许久未来看歌儿，歌儿深知爹爹前朝公务繁忙，嫡母也说过不让歌儿带着渺儿去叨扰爹爹，于是常常准备了汤水准备去看爹爹，可总是被嫡母手下的婆子给带回来，不许歌儿前去。歌儿惦念爹爹，所以才从院子里跑出来，也未曾来得及梳妆，是女儿的错处，还请爹爹体念歌儿是想念爹爹的缘故，不要怪罪歌儿。”

黎寻心下一软，他平素不常见到歌儿和渺儿，也能猜到几分是自己的嫡妻缘故，不过他并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和嫡妻争吵，见到黎歌哭的梨花带雨，又觉得显得自己这个做爹的也有些刻薄，这么多丫鬟婆子看着，自己也觉得黎歌可怜的很。

他只伸出手来：“好了好了，别哭了，爹爹不是问你为什么跑出来，爹爹是问你头上的伤是如何伤的，这颜色看起来，伤口还在渗血，可有让手底下的丫鬟婆子去叫郎中，若是他们敢怠慢你，以后便让丁香直接拿爹爹的名帖去宫里请太医也是可以的。女子脸上若留下伤疤，可影响你日后找夫婿。”

丁香微微发愣，老爷今天怎么了？小姐怎么也怪怪的？以前小姐从来都是忍气吞声，老爷也不常过问的。

黎歌只带着哭腔说道：“爹爹，歌儿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因为爹爹是丞相大人，所以歌儿和弟弟才能有小姐和公子的待遇。歌儿很是感念。只是也许是歌儿吃不了苦的缘故，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话，让姐姐不开心，姐姐惩罚歌儿也是应当的。姐姐不过是将歌儿从花园的亭台二楼推了下来而已，也是歌儿滚落下来的时候，没仔细着，撞到了旁边的石柱上。姐姐后来也很是有善心，只让丁香把我带回我屋里，后来便没再惩罚歌儿了。”

好家伙，黎歌说完这话，黎寻脸上铁青一片，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小女儿，可怜的很，他不愿管这后院的事情，可不代表能允许嫡女欺辱弟妹到如此地步。

丫鬟婆子还有家丁，在旁边纷纷低下头，方才黎歌那话，处处是为嫡女说话，将错处都放在自己身上，可越显得自己无辜可怜。

黎寻：“管家，去给我把黎昭叫过来！”

黎昭正在屋子里睡午觉，被人叫醒本就心生不满，一听是黎歌和爹爹说了什么，她便气不打一处来，这黎歌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脾性吗？果然和她那狐媚子娘一模一样。

黎昭来到花园处，见到黎歌头上绑着绑带，又看到爹爹铁青的脸，心下明白几分，却也嚣张，自觉自己是黎府嫡女，爹疼娘爱，不过是教训了一个小庶女而已，爹爹不会与自己计较的。

便悠悠开口：“爹爹，叫女儿何故？见歌儿妹妹如今的样子，看来那日姐姐不小心推下你去，你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竟也有胆量在爹爹面前哭诉了，怎的，要把我这个姐姐送到官府去吗？”

黎歌只是柔声说道：“姐姐倒是玩笑了，姐姐打骂妹妹都是理所应当的，您是嫡女，嫡女尊贵，我和渺儿这样的庶女庶子，能在府上有安身之所便是好的。”

黎昭冷哼一声，便搀着黎寻的胳膊。

黎寻：“昭儿，我宠你爱你，不是为了让你整日无所事事就是和弟妹斗气的，我平素不常见歌儿，也是你和你母亲的缘故？我不想多计较这些，只要这个家一团和气，有些事情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在她脸上留了疤，若是被府里多嘴的婆子丫鬟说出去，你这般不能容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肯放过，可有想过，以后议亲，旁人也会因为你是个善妒的人，不敢迎你进门啊。”

黎歌见状：“爹爹莫要怪罪姐姐了，歌儿知道姐姐打骂我是应该的，但是歌儿也畏惧从二楼再次被推下来了，若是爹爹怪罪姐姐，那歌儿日后可能还会从二楼被推下来，若是三楼下来，恐怕孩儿的命都要没了。”

黎寻：“歌儿，以后带了参汤也好，或者什么茶水，直接让管家带你进书房便是，若是夫人的那些个婆子再在半路拦你，就让管家把他们赶出去。待会儿为父会让管家拿了拜帖去替你请个太医仔细瞧瞧。至于昭儿，你便待在你的海阳阁，给我好好闭门思过吧，没我的点头，不许出来。给我把小姐带回去。”

黎寻回了书房，黎歌回到自己的晨辉阁，丁香：“小姐，今日可是第一次咱们看着黎昭小姐吃瘪啊。”

黎歌冷笑：“她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明日去煮了参汤，带给爹爹，顺便带着渺儿过去。上次孙柳柳手底下的婆子打骂渺儿，拿藤条抽他胳膊，我们那位好爹爹还不知道吧？也该让他知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