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晚哭得太狠了，李听棉早上昏昏沉沉的，一不注意便睡了一上午。

他们班的座位是每周一换的，李听棉这周坐在最后一排，老师们也没发现她的异样。

不过沈律倒是注意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去把李听棉叫醒了，看着小姑娘迷茫的眼神，他无奈地笑了笑，“昨晚做贼去了？你都睡一上午了。”

李听棉被叫醒了不高兴，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带着怒意扒拉开沈律的手，说出口的话也带着点小脾气：“不要你管。”昨晚上我哭的时候也没安慰我，李听棉心想。

这可就有点不讲理了，李明竹在教室欺负李听棉的时候，沈律去物理办公室了。

回来时发现李听棉不对劲，但顾念着已经上晚自习，打算下了晚自习问问。

可惜小姑娘一下晚自习就跑得飞快。

沈律问辛乐和陈卓楠。他们也闭口不言。

沈律又打算今天来问问李听棉，结果她可倒好，睡了一上午。

这会儿听李听棉带着脾气的话，沈律也不生气。

他忍住想揉李听棉头的冲动——不然小姑娘可能更生气，跟她轻声说了句快起来，便出门去给她打饭了。

沈律回来的时候，李听棉已经起来了，她正眼神愣愣地直盯着前方。

沈律端着餐盘走向她，把餐盘放在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李听棉骤然回神，许是想到刚才自己任性的行径，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声如蚊呐：“不好意思...谢谢！”

沈律轻轻点点她的桌子，说：“快吃吧。”

每天十二点半，学生们有半个小时的午睡时间。

时间跳至十二点半的那一刻，午睡铃声如约而至，学生们立马趴下——严厉的德育主任会查午睡，学生们都不敢造次。

过了十分钟左右，同学们都睡熟了，教室最后一排，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抬了起来。

李听棉四处张望，确认大家都睡熟了，轻手轻脚走出教室，落锁。

她没注意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影跟着她出去了。

李听棉喘着气爬上一层又一层楼梯，到达了学校天台。

趁大家都睡着了登上天台，倒也不是想做什么，只是她上午睡得太多，中午实在睡不着，昨晚哭了一晚，心里还有点闷，来透透气罢了。

李听棉抱着膝坐在一角，突然，天台的门响了。李听棉心跳猛地加速，“砰砰”的声音有力的撞击着她的耳膜。

门开了，是...沈律。

李听棉悬着的心忽地放下了，没好气道：“你干嘛跟着我啊？”

沈律没回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既不锋利，又不尖锐。

沈律没说话，李听棉也没法继续往下说。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他们在沉默中对视。

忽然，李听棉绽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开口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平稳：“你怎么不...说话啊？”

李听棉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就掉眼泪了呢？

她努力想克制自己，眼泪却不听她的话，争先恐后从她的眼眶涌出来，她从默默流眼泪，到抽泣，再到嚎啕大哭。

沈律无奈地朝李听棉走过去，在他的再三追问下，辛乐终于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午睡时，他正操心着怎么警告李明竹，却听见教室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跟着她登上天台，却看见小姑娘一个人蹲在角落，好不委屈。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小姑娘却哭了。

沈律在李听棉面前站定，蹲下，伸出手揉揉李听棉的头，“怎么哭也要一个人躲在角落哭啊？”

李听棉觉得这样的自己太没出息了，在沈律面前丢了脸，张口便是毫无理由的埋怨：“都怪你，呜呜呜，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救救我？呜呜呜，你就在旁边看着，不救我，不帮我，呜呜呜...”

沈律冤枉，但沈律不说。

沈律还哄着小姑娘，“是我错了，棉棉不哭了。”

平日里讲解起物理题头头是道的嘴此时派不上用场，说来说去也只是一句话重复。

李听棉哭起来没完没了，沈律感觉自己的心像被针刺似的疼，说疼到死去活来，不至于，但那种疼痛又偏生让你难忍，让你难熬。

李听棉肩膀抖动的频率代表了她痛苦的程度，沈律此时暂时摒弃了他绝对的理性，感受到她的悲伤。

他开始反省李听棉所说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清醒的旁观者。

他观赏着李听棉的痛苦，却没向她伸出援手，他也是加害者其中一个。这个认知顷刻间冰冻了他的心。

沈律想，我沉默着没叫她反抗，所以她也沉默着落泪。

沈律擦去李听棉挂在下巴上的泪珠。

我得救救她，他想。“听着，棉棉，”他觉得这个称呼不够正式，又改口，“李听棉，你得反抗，不是一个人躲起来哭，明白吗，我说明白了吗？”

李听棉泪眼朦胧，感受着沈律干燥温暖的手为她抹去泪珠。

反抗吗？她所厌弃的那个自己，懦弱，胆小，不敢反抗。她可以变得勇敢吗？可以反抗莫名其妙的恶意吗？

李听棉认真地注视着沈律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星星，她想。

这个说法太俗了，但是，她还是想这么说。太耀眼了。

沈律紧紧拉着李听棉的手，李听棉不合时宜地想起武侠小说里那些大侠传授内力的场景。

沈律也在把他的力量传给我吗？应该是吧。

调整好心情，李听棉和沈律下楼时午睡已经快结束了。幸运的是，没有碰上德育主任——不然少不了一顿批评。

他们在同学们醒来之前返回教室，没有人知道他们中午去了哪里。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

作者有话说：

棉棉在沈律面前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