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以为，这位陈督军是要否定这个计划，觉得她好高骛远，于是连忙解释道：“建厂是长远规划，‘娇颜’想要成为专门的化妆品公司......”

陈山河摇头打断了柳如意的话：“我认为建厂做专门的化妆品公司是非常好的想法。”

柳如意惊喜地看着陈山河：“督军认可我的建厂计划？”

当初定计划的时候，碧翠丝对柳如意最后的建厂预想很犹疑。

她认为，柳家的小作坊再是如何发展，也很难有足够的积累可以支撑起一家专业的化妆品公司。

陈山河坚决应道：“当然！只是，”陈山河笑问：“柳小姐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建厂呢？”

柳如意顿生知己之感，对陈山河的疑问如实回道：“我现有的资金和人手不足以支持建厂计划的实施。”

陈山河摩挲着手里的计划书，沉吟了片刻，而后抬头正视柳如意道：“我愿意加大投资，如果柳小姐愿意接受的话，那我希望公司一开始就买地建厂。”

柳如意问：“为什么？”

虽然碧翠丝的论断过于绝对，但柳家胭脂铺就目前来说的确不够资格成为一家专业化妆品公司的基底，先发展，再扩大，才是最稳妥的道路。

陈山河道：“柳小姐既然做过详细的调查，应该知道现在市面上卖得最多、价格最高的就是洋货。

我可以给柳小姐一组数据，仅我治下南方九省外国进口化妆品的数量以每年一倍的速度在增长。

从最初的白银五万零四百零五关平两，六年增长了六倍，现如今这一数字是三十一万九千八百二十二关平两。”

说到这里，陈山河顿了顿，斟酌着问说：“柳小姐知道什么叫做‘关平两’吗？”

像“关平银”这样海关专门用来计量的特殊名词，陈山河早就做好了向柳如意解释的准备，势必要在柳如意面前做到有问必答，答有所用。

不过，柳如意既然和碧翠斯合作，当然了解过进出口的相关情况。

她飞快地点头道：“我知道‘关平两’，按照政府现行规定，100关平两是110两4钱规元，规元是政府规定的足色纹银。

而要将我们平时用的大洋或是纸币兑换成规元，则需要海关批文，一般来说，纸币比大洋币值低，而大洋的币值又远逊于规元。”

柳如意不便当着陈山河明说，就是因为北方和南方各自铸造的大洋币值不一，又乱印纸钞，所以这样复杂的货币兑换体制才会存在。

而且因为进出口批文中会明确货币兑换比率，所以因为汇率产生的“利润”把海关喂得脑满肠肥。

陈山河一瞬间和柳如意心意相通，他也明了其间种种弊端。

看着眼前将准备工作做得详尽细致的柳如意，陈山河模糊生出一种预感来：

她不是困守内宅的普通女子！

陈山河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柳如意：“柳小姐，我想我手下的情报人员要比你聘请的学生更专业，你可以看一看我手里这份报告。

我必须承认，你的计划书做得很好，但你忽视了一些问题，比如像税金一项，外国进口化妆品是没有税金的。

柳小姐请看这里，‘免除包括金银首饰、酒水香烟，以及化妆品的税金’。”

陈山河把他之前勾出的部分指给柳如意看：“除此之外，还有这些规定，也在进一步加剧这种‘不同区别’。”

柳如意细细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心里不由得叹气：

我做的准备还是不够啊！

不过，幸好现在我又有了一位强而有力的“合伙人”，弥补了之前的短板。

柳如意抬头微笑着看向陈山河道：“督军，我想您治下的公司应该由您做主，不是吗？”

陈山河义正言辞地道：“这是那一位签过字的，我虽然管辖南方九省，但也在那一位的诏令之下。”

柳如意暗暗撇嘴：

谁不知道北边那一位在您眼里根本就不作数！

虽然名义上南方九省也归那一位管辖，但其实还不都是您说了算。

就算柳如意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但她脸上可藏不住话，陈山河失笑：“我十分尊重那一位阁下。”

请先把您脸上戏谑的笑容收一收再说这样的话，柳如意腹议。

陈山河从容强调道：“当然，娇颜作为全国第一家在此建厂的大型化妆品公司，是值得我特事特办，让其享有和外国化妆品一样的优惠条件。”

柳如意瞠目结舌：原来如此？！

陈山河伸出食指敲打着文件道：“柳小姐，你需要和外国化妆品公司站在同一个赛场上，才谈得上竞争，也才能让你的娇颜化妆品公司壮大。”

他紧盯着柳如意，加重了语气：“江城作为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全国化妆品进口总量的51%都从这里流转，‘娇颜’必须要在此间杀出一条路来！”

与外国品牌同场竞技，也是柳如意心底的期望。

陈山河的一席话勾出了她的豪情：“只要督军支持，我就敢放手挖人建厂，只要有人有资金，我就有底气把工厂建起来，把‘娇颜’做大做强！”

“好！”陈山河击掌赞道：“柳小姐好魄力！那我们就说定了，我立刻抽调资金。”

见陈山河这样爽快，柳如意虽然对自己有信心：

在Y国时，她曾和碧翠丝一起，把一家报社从濒临破产的境地里挽救回来，并且并购了一家中型的出版社，并不算完全的商场新丁。

但这位陈督军想必不知道她曾经的经历。

他又为什么把这样大笔的资金放心地交给自己呢？

既然以后大家是合伙人，柳如意便直言问道：“这么大的资金投入，督军就不怕我亏本吗？”

“柳小姐，去年柳家名下的店铺税金没少交吧？还有治安费、救火费也都翻了倍，是吗？”

陈山河嘴角的笑意颇有些意味不明。他没有正面回答柳如意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柳如意不明所以，谨慎地回答到：“是有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