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被二嫂一哽，不再细数自己的打算，反而算起了账：“连续几年，胭脂铺不仅没有赚钱，还要爹每个月往里贴钱，而且贴补的越来越多。

仅去年一年，光人工费、治安费、救火费、卫生费、水费、电费，还有税金就足足花出去近一千个大洋......”

柳家老爷面露难色，止不住叹气：“哎——去年......”

“哼！九妹的手真长啊～”二少奶奶抢在柳家老爷开口前阴阳怪气地道：“人还在国外呐，家里铺子是亏了几厘几分都知道——”

柳老爷再是性子软，也容不得儿媳妇插手外面的家业，更何况还被接二连三的抢话。

他扬眉训斥道：“老二，你教好你媳妇！”柳家老爷暗自思量：公公不好教训儿媳妇，还是得交给儿子去管。

柳家二公子闻言，硬着头皮去拽柳家二少奶奶，喃喃道：“外面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家里就行。”

柳家二少奶奶不怕丈夫，可却怕惹老爷子不高兴，家里的田地和铺子可都还在老爷子手里攥着呐！

她顺势低眉顺目地道：“爹，我错了。”接着还不死心，又急急辩解道：“我这不是担心嘛，妹妹这半只脚都踏进容家了，这家里的东西是不是就别惦记了？”

柳家老爷恍然道：“对啊——你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还是别折腾了，免得容家不满。”

说着，柳家老爷老爷犹犹豫豫地看了看一众人分辩说：“去年督军要打西北，为了军费才加了税，今年，这今年......”

柳家老爷想到今年账房交上来的账本——虽然比去年少，可也要亏出去六百个大洋，这话就断在了嘴里：

“哎哟——哎哟——”他吸着嘴肉疼！

柳如意有意又加了一把火：“爹，家里的铺子一直亏钱也不是办法。可是，如果爹要卖铺子，里面的老人又怎么安置？

这家胭脂铺是祖母的陪嫁。当初祖母还在时，答应过店里的赵师傅和钱师傅要给他们养老的......”

柳家老爷听出了柳如意话里未尽的意思：

自己要是卖了母亲的陪嫁，又毁约不肯安置母亲用过的老人，这名声可就完了！

更何况赵师傅和钱师傅无儿无女的，一辈子都在这铺子里，如果自己卖铺子，这两个老的恐怕都会拼命拦着！

虽说主家狠狠心也能不管，可柳家老爷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不由得期盼地看向柳如意：“怎么？如果我把铺子交给你，你能好好安置了你祖母的这些老人？

你就怎么肯定你一定能赚钱？再说了，你哪来的本钱开铺子？”柳老爷急急强调：“我是一个铜板也不会出的！”

柳如意胸有成竹地道：“把家里铺子的存货低价处理......”

“九妹没有做过生意，不懂！”柳家二公子急忙抢话说：“这些积压的东西不值钱！

九妹要低价处理，价格要定到多低？太低，九妹得不偿失；太高，那就没人要了！”

不用媳妇在后面死命掐他的腰，柳家二公子也知道九妹今天的提议不能同意。

否则，岂不是任何一个妹妹都能回来张口就要分一份家业走？

柳如意目光淡定地扫过二哥以及他身后欲言又止的二嫂。

凌厉的目光压住了两人未出口的话。

柳如意转而对柳家老爷道：“我可以和爹订立一个合同，约定我接手铺子以后自负盈亏，不需要家里额外拨款。

另外，我可以按铺子之前的盈利八百个大洋作为标准，给家里补足这个缺口，算是我向家里租借铺子和员工的费用。”

算一算这一进一出的账，柳老爷不由得心动：“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

“爹，”柳家二奶奶赶忙上前一步，把茶盏递给柳老爷：“爹，请喝茶——”

拦住了柳家老爷的话，柳家二少奶奶一边给柳家二公子和柳婉华打眼色，一边道：“说了半天，爹口渴了啊——喝茶！喝茶！”

柳家二公子也头疼胭脂铺的事，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解决，听了九妹柳如意的话，不由得摇摆不定，既不想家里产业被妹妹分走，又心动柳如意承诺的一年八百个大洋。

倒是柳婉华上前来挽住柳如意的手，面带担忧地劝道：“九妹一个姑娘家，何必抛头露面做什么生意？辛苦不说，还对名声有碍！

更何况九妹和容家表弟订了婚，早晚都是容家的人，容家恐怕不会同意九妹这么做吧？九妹要是违了容家的意，以后进门可怎么好？”

柳如意握住大姐手，她明白，大姐是真心在为她好，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柳如意开口道：“我是我，表哥是表哥。表哥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我也有我的。

现在可不是以前，女孩子出嫁就像是把自己的所有权从娘家交到了夫家手上。就算我和表哥结婚成了夫妻，我依然可以正大光明地做我想做的事。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需要被丈夫管辖。”

这些话既是柳如意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是她想要说给大姐柳婉华的。

看着九妹眼里的坚定，柳婉华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这么有底气？

她不怕吗？

她不担心容家的态度吗？

什么叫“独立”？

柳婉华不懂。

柳如意清楚，三言两语是不可能改变大姐柳婉华那些根深蒂固的想法的，今晚最要紧的还是说服柳家老爷。

柳如意向柳家老爷保证说：“爹，只要您答应把铺子交给我，我绝不向家里伸手要钱贴补，而且我保证每年给家里八百个大洋！

爹就算是把铺子，连着铺子里的工人租给了我，如何？”

见柳家老爷目露迟疑，柳如意心平气和地反问喃喃着想要开口的二哥：“家里今天卖一个铺子，明天卖一块田地，往后还有什么剩下来？”

柳家二公子被问住了，家里一直在吃老本，不然爹也不会一点也不讲究，带着他去打茶围谈生意。

实在没办法了，大姐虽然进了督军府，可那些让人眼热的好买卖还是轮不上柳家，家里是一年不如一年，一直在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