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明尘才到家一会儿，给卫家老太太、卫纶禀明了情况。

杜府已经将一马车的礼收了进去，也把二爷带了进去。

“什么”，老太太听了这话，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碎了也没管，急急地问，“这么说，没解缘儿身上的荆棘？”

明尘这会儿想起来，躬着身，拱手，僵硬地点点头。

老太太更急了，卫纶的脸色也变了几分，又问他，“这么说，他是背着荆棘走了进去？”

明尘不敢抬头，只是说是。

老太太立马就急了，又是哭了起来，喊道，“这可怎么办呀，这不知道得伤了多重。”

柳氏不在，卫纶在一旁抬了抬手，正要学着去安慰她。

老太太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拉住卫纶正伸过来的手，说，“快，快，备车，我要去见你二弟。”

卫纶没有立即反应，老太太哪里容得他再缓，厉声问道，“怎么，娘的话不管用了？”

卫纶这才解释，说，“母亲，这会子正是使了苦肉计，你再去，杜家正好将二弟送回来，这亲事可还要是不要了。”

老太太反应过来，任眼泪流着，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道，“如此，就只能让缘儿生生受那苦了吗？”

依旧是在问，却没再有动作，卫纶知道是劝住了，叹了口气，他何尝又忍得下心。

这时，又一名小厮来了，人还没到，声音就传到了在场人的耳朵里。

“大人，杜府请大夫了。”

那小厮跪在地上，卫纶挥了挥手，他便又退下了。

卫纶这才坐在老太太旁边，恭敬地劝道：“母亲，你看，这不就请了大夫了，可见二弟成功了一半了。”

老太太叹息着道，“但愿吧。”

卫缘已经在杜府养了几日，期间未见过杜家主事的男子，许氏也是因就住着隔壁才见过几次，卫缘也不出屋子，就整日整日地躺着，与杜卿菀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

杜家没派人上卫家的门，卫家却自派了卫缘的贴身小厮明凡上门，明凡一路进了内堂，除了一个引路的小子带着，无甚人拿正眼看他，也是夹起尾巴做人。

杜卿菀又在念叨，“你怎么还没好？”

这话，杜卿菀已经说了不下几十次，自从卫缘那里答应了她，她早就想出去看看，上回坐着马车在车上，也是看了两眼的，街上热闹得很，许多小摊铺子。

卫缘自是见过大世面的，嗤笑着，“那些算得了什么，你可没去过城南馆呢，那才叫稀罕。”

“城南馆？”杜卿菀不理会他的嗤笑，听名字应当是个很不错的地，再加上这个有名的纨绔公子推荐，热闹肯定是少不了的。

卫缘见她那一副憧憬的样子，自觉是大发善心，拍着胸脯道，“待爷好了，就带你去见识见识如何？”

杜卿菀转身就往他身上拍了一掌，卫缘立即疼得哇哇大叫，杜卿菀却更开心了，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还是不是爷了？”

卫缘正想抓住她，却被她灵活地躲开了，只能一副狠狠的眼神瞪着她。

“咳咳”，此时屋子里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两人扭头一看，正是杜惊华，就立即收敛了笑。

杜卿菀有些不好意思地拉过一个凳子，问：“哥，坐吗？”

杜惊华踱了几步，坐下了，看着床上的卫缘，开口道，“哟，难得见卫二公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真是”，杜惊华停顿了一会儿，眼睛在卫缘身上转了转扫了扫，又开口补了四个字，“大快人心。”

卫缘不知道怎么回他，总不好怼杜惊华，只能尴尬地赔笑，“哥，可真爱说笑。”

杜卿菀适时地插嘴，问，“哥今日来，有事吗？”

杜惊华看向杜卿菀，换了一副严肃的脸色，问，“你可是要跟他回卫家了？”

家里的长辈、哥哥嫂嫂都为她不平，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到底不是原来的杜卿菀了，不在意卫缘有没有什么仕途，本是捡来的一条命，也不打算做什么大事业，实际上，跟着卫缘混吃等死她更乐意。

更何况，卫缘寻乐的方式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丰富、有趣。

作一副小女儿姿态，有些娇羞，杜卿菀答道，“我已经嫁了他，又能如何，迟早也是要跟他回去的。”

杜惊华站了起来，声音放大了些，对杜卿菀说，“自是不能如何，只是我们杜家养你这么个小女儿家还是养得起的，哥哥可容不得卿菀在别家受轻践。”

“诶，诶，诶，”卫缘可忍不住了，将杜惊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问，“谁轻践她了？你可说清楚了。”

“谁轻践她，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想想是谁？”杜惊华一说到这里就来气，忍了忍，才没有上前揪他的衣领。

卫缘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叫做轻践了她，辩解道，“我只是一个月没回家，家里也不曾有什么姨娘、丫头，哪家比起我家，还有这样舒服的，谁能去轻践她？”

杜惊华好笑地道：“就你这么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出来的纨绔公子，就算你家将门开到二门，也没谁上赶着去给你做姨娘的。”

卫缘听到这话更不服了，张口就说，“你怎知没人愿意给我做姨娘，都不知道我在外边多受欢迎。”

似乎也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卫缘声音越来越小了。

杜惊华听着更气了，那些是什么，竟也敢同自家妹妹相比，嚷道，“自己也知道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了，你再大点声，便叫当场就和离了，好让你将勾栏院里的那些全都领回家。”

卫缘怕杜卿菀真的听了进去，急忙撇清，“我哪有说这些，你可别胡说八道。”

让他这么一说，杜卿菀不肯跟自己回去，不是真要被打断了腿。

杜卿菀看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被吵得头都疼了，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只听“啪”的一声，二人都看向了杜卿菀。

杜卿菀拍的手疼，赶忙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拍桌子的手，正色道：“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

杜惊华历来是疼自己这个嫡亲妹妹的，上一次旁观已经是让她受了莫大的委屈，现在便想尽力弥补她。

杜惊华心疼地看着杜卿菀，问她，“手可疼？”，见她摇了摇头，才说，“我也知道这些，这次主要是要警告他一番”，他又看向了卫缘，狠狠剜了一眼，继续说，“若还有下一次这么委屈你，我定要扒了某个人的皮，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那一眼有多狠，卫缘是看清楚了的，不比是勾栏酒肆的混混作凶狠的模样吓唬一番，是真的有了恨意。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意识到什么，卫缘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定然不负所托，好好照顾卿菀。”

杜惊华才又嘱托了杜卿菀好些事，无非就是有什么事就回杜家，有杜惊华，整个杜家作后盾，成婚前的那些逼迫也是无奈之举，叫她原谅什么的，见杜卿菀答应，才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卫缘依旧是见不到除杜卿菀以外的人，好在又躺了十日，终于痊愈了。

已经辞别过杜家长辈，卫缘看得出没什么人待见自己的，也识趣得很，两人规规矩矩地请了安，就出了府，前面一辆马车坐着人，后面一辆马车载着行李。

杜卿菀看起来比卫缘还要开心，一路唱着小调，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又吃些果子、糕点，不亦乐乎。

卫缘就见杜卿菀手舞足蹈地，一路上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唱的什么，按理说，自己闷了那么久，早就烦了，这次却比上次养病有意思多了。

是第一次，有人听到自己说起那些事儿不是嫌弃，而是催促着，还有吗，还有吗，后面呢……闷在屋子里也就没有那么无聊了。

或许是第一次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得很好。

走着走着，卫缘觉得路越来越不对，好好看了看，才发觉，这可不是去城南馆的路么？

杜卿菀看他脸色微变，笑了，“怎么，不是说说带我去城南馆见识见识吗？”

这是卫缘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母亲、大哥为了阻止自己出去而不得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