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有渊闻言，顿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观景楼二楼敞开的窗户里探出一张脸，由于太阳光有些刺眼，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只能看到大概轮廓。手搭凉棚，意欲看清楚些，那张脸却已经缩了回去。

不一阵，就见一个身着白纱长裙的女子从观景楼里跑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绿衣丫头。这女子肤白貌美，酥胸半露，身材窈窕，体态风骚，眉眼含笑，耳坠明珠，头插金钗，手中握着一把牡丹图案的团扇，看起来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伍有渊虽然从未见过此女子，但看她的装扮与手中的团扇，便已猜着了七八分这女子的身份。

如果他所料不差，这女子应该是观景楼的头牌艺伎，真实姓名无人知晓，只是她爱穿白色，手中常年不离有着牡丹图案的团扇，所以人们便称她为“白牡丹”。

伍有渊从未涉足过观景楼，如何知道这些？还不是因为死鬼师傅，死鬼师傅不但嗜酒，并且好色。西峰城里凡是有名的姑娘，死鬼师傅如数家珍，经常在他面前念叨，品评一番。久而久之，他也就耳熟能详了。

“姑娘叫我何事？”

美人在前，纵然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伍有渊也能保持着心境平和。白牡丹虽然妩媚动人，但他更喜欢苏婉柔的纯净端庄。

白牡丹也微微有些诧异，但凡见过的男子，无论是年少未成家的公子，还是已成家的男人，在看见她的容貌时，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充斥着虎狼之意，可是眼前这位少年，却是眼睛清澈，毫无杂质。

“你走运了，我家小姐要买你手中的羡鱼，多少钱？”

绿衣丫头见伍有渊粗布麻衣，且是陈旧，她跟在小姐身边，达官贵人，富家公子见得多了，自然是眼高于顶，全然未把伍有渊这样的穷酸小子放在眼里，所以语气很不客气，且很高傲。

伍有渊淡淡地说道：“不卖！”

“不识抬举！”

绿衣丫头冷笑道：“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多少人想给我家小姐送礼，我家小姐还不愿意收呢，买你的羡鱼，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伍有渊只是哦了一声，懒得再废话，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绿衣丫头怒吼着，跑到伍有渊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伍有渊微微皱眉，冷声道：“怎么？想强买强卖吗？”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一个小小的药铺学徒，竟然如此猖狂，敢不把白牡丹小姐放在眼里，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伍有渊扭头望去，只见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手摇折扇，缓缓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

这两人伍有渊认识，前两天去药铺里闹过事，一个是西城陈家的大公子陈树立，一个是北城王家的大少爷王广进。

伍有渊只是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不想理会，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怎么？想走？”

陈树立一挥手，身后的家丁就冲上前去，将伍有渊围住。

“陈公子……”

白牡丹话还未说完，陈树立就打断了她，风度翩翩的摇着折扇，微笑道：“白小姐莫管，看我怎么给你出气。”

伍有渊皱眉，回过身看着陈树立，说道：“我和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为何总是和我过不去？”

陈树立笑道：“废话少说，不想挨打的话，乖乖奉上羡鱼，再给白小姐磕头认错，然后再去苏家，把婚事给退了，否则……”

“否则怎样？”伍有渊眉头一凝。

“否则我让你躺着回去！”

伍有渊平静地说道：“我本不欲惹事，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好，今天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哎呀，他要和我算账诶，我好怕呀。”

陈树立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拍了拍胸口，看向身旁的王广进，“王兄，你怕不怕？”

王广进嬉笑道：“我也好怕啊。”

陈树立笑着，突然眸子一凝，冷声说道：“来呀，先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家丁闻声而动，笑嘻嘻的向伍有渊靠近。

白牡丹皱眉：“陈公子，这样不好吧？”

陈树立笑道：“白小姐别管，你看着便是了，这小子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早就想教训他了。”

冲家丁喊道：“磨蹭什么，赶紧动手！”

家丁闻言，一拥而上。

嘭嘭嘭……

啊……

陈树立的笑容突然僵硬了起来，因为他希望看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家丁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大声哀嚎。

而伍有渊，站在原地动都没动，此刻正在拍身上的灰尘。

这……

众人都呆住。

伍有渊抬起头，看向陈树立，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陈树立向后退了一步，一把抓过王广进：“你上！”

“我？”

王广进一脸黑线，眠花宿柳他最在行，可是打架，他真不行啊。

陈树立突然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将他揣上前去。

王广进双手握拳比划着，紧张的喊道：“你别过来，我可是……啊……”

伍有渊直接一巴掌将他扇飞，然后看向陈树立，说道：“你刚才说要打断我的腿？”

陈树立结结巴巴：“我……我没有……啊……

伍有渊一脚揣在他膝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陈树立直接跪在了地上，尖声大叫。

伍有渊又是一脚，揣在他另一只膝盖上。

陈树立大叫着，匍匐在地。

伍有渊坐在了他背上，向旁边爬起来的王广进招了招手。

王广进脸色惨变：“伍……伍公子，我刚才可……可什么都没说啊。”

伍有渊微微笑道：“别怕，我不打你了，我看你有病，过来我给你瞧瞧。”

王广进心中暗骂：“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

但是又不敢不过去，因为陈树立还在他屁股下呢，自己要是跑了，事后不被陈树立弄死才怪呢。

伍有渊看了王广进一眼，说道：“你脑子有病！”

王广进颤巍巍地说道：“我脑子没病啊。”

伍有渊眼神一沉，说道：“我说你脑子有病你脑子就有病。”

伸出手指在王广进脑门上戳了两下，王广进顿时抱着脑袋，滚地大叫。

叫得那叫一个凄惨，观众听了都直起鸡皮疙瘩。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再也不敢了。”

王广进哀声哭求。

“什么我放过你，你这是脑子有病？有病就得治。”

伍有渊淡淡地说道。

“是是是，我……脑子有病，还……请伍公子，伍神医，给我治病……”

伍有渊抬起手指，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诊金可是很高的。”

“多高……我……都给……”

伍有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这个人，最是心慈手软，菩萨心肠了。”

众人嘴角一抽。

这话他妈的谁信？

伍有渊站起身来，屈指在万广进头上弹了一下。

王广进突然就感觉头不痛了，看向伍有渊的眼神里是深深的畏惧，刚才那种痛，这辈子再也不要再体验第二次了。

伍有渊伸出手，说道：“诊金五百两……黄金！”

众人脸皮一抽。

你怎么不去死？简直就是抢人！

王广进苦着脸：“身上没有这么多，能不能回头给你送去药铺？”

伍有渊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不过你这头疼病比较顽固，可能会再犯，这样吧，我给你开张药方，还需要加五十两……黄金！”

王广进想都没想，一个劲的点头。

伍有渊说道：“手上没有纸笔，回头你带上诊金，来药铺我给你写。”

然后转身看向陈树立，啧啧几声，说道：“陈大公子，你的病就更严重了，全身都有病……”

陈树立脸色煞白，刚才王广进痛苦的样子他可是看在眼里，连忙说道：“是是是，我全身都有病，还请伍神医出手相救，诊金一百两黄金，回头送到药铺。”

伍有渊微笑着点点头，笑道：“嗯，看你这么有诚意，那我也给你写张药方吧，同样，回头拿着诊金到药铺来拿药方。”

脸色一沉，喝道：“还不赶紧给我滚！”

王广进赶忙扶起陈树立，落荒而逃。

伍有渊这才看向白牡丹，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不卖与你？”

白牡丹一怔，说道：“我倒不知，还要请问公子。”

伍有渊说道：“我不卖你，并非是舍不得一尾羡鱼，而是如果卖给你，却是在害你。”

白牡丹错愕的看着他，说道：“公子何出此言？”

伍有渊说道：“羡鱼性寒，小姐如果吃了这尾羡鱼，只怕身上的寒毒发作得更快。”

“胡说八道！”小莲忍不住喝道，“我家小姐身体康健，哪有什么寒毒？简直是信口开河。”

伍有渊没有理会她，只是平静的看着白牡丹。医者讲究望闻问切，但其实高明的医者，都有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而伍有渊擅长的是“望”。

白牡丹修眉深蹙，疑惑道：“公子说我身中寒毒？”

伍有渊问道：“小姐晚间是否会感觉到冷，从而无法入睡？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

“公子如何知道？”白牡丹变了脸色。

“这就是了。”

伍有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想来小姐最近会感觉到，半边身子时而僵硬麻木，犹如冰棍，难以动弹。这是寒毒已经流经你半边身子导致，不出一个月，寒毒便将流经你整个身子，到时你整个身子都会出现这一症状……”

听着他的话，白牡丹越听脸色越是苍白，身子微微发抖。

“再过一月，寒毒就将侵入你的五脏六腑，将你五脏六腑全部冰冻，到那时，你将会死于无声无息。”

伍有渊面无表情，他只是在叙述一个病人的病状，所以话语里不带任何感情。

白牡丹只觉如坠冰窟，全身冰寒。

伍有渊继续说道：“本来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活，但如果今日你吃了这尾羡鱼，就会加速寒毒流散，只怕你就只剩两天可活。”

白牡丹呆呆的站着，沉默半晌，才声音颤抖的问道：“公子既知我病症，可有救我之法？”

伍有渊说了半天，就等着她这句话。“有间药铺”向来没有什么生意，当年爷爷留下的钱财，已经用得所剩无几。生活不易，柴米油盐都需要钱，还有那死鬼师傅整天喝酒，酒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得想办法让“有间药铺”的生意好起来，否则就快要揭不开锅了。正好看见白牡丹的身中寒毒，这种毒虽然罕见，但他还是能够解决，而以白牡丹的身份，正好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救是能救，不过……”伍有渊故意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白牡丹听到他说能救，心中大喜，但又听到“不过”二字，一颗芳心又不禁悬了起来。

“你中毒已深，医治起来比较麻烦，而且时间可能比较长，要完全将寒毒清理干净，估计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白牡丹松了口气，只要能治好，三个月时间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