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湖水清如镜，一只竹筏荡漾其中。

回府后，周启和雪儿在湖上泛舟，不过是雪儿撑船，周大少拿着铁叉扎鱼。

湖中心有座亭子，名叫月亭，因上元节时全府上下在此赏月而得名。

靠近月亭，有一锦衣老者在亭内向竹筏这边作揖，周启道：“单老有事？”

单管家道：“不敢打扰少爷雅兴，只是出了些事情，必须得禀报少爷。”

“哦？何事？”

“回少爷，城内依附咱们的各个帮派，违背少爷的命令，在城内为非作歹，我得知此事，派人前去质问，可派去的人都被打了回来，还说不再依附咱们周府了。”

周启眉头微皱，随后展颜一笑，“单老不必费心，少爷我巴不得他们不听话。去通知家丁护院，在前院集合。”

这些年周启在柳林县横行霸道，自然会招惹上各种帮派，有些帮派惹不起周大少，就依附与他。开始时单管家以为这就是小少爷胡闹，哪知这些帮派每年给府里的供奉还真不少。

前院很大，周启到来时，这里站满了家丁和护院，足有两百多人。个个手拿长刀，面露狰狞。见到周启，纷纷单膝跪地，“见过少爷。”

周启面无表情道：“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咱们养在外面的羊想跑，随本少爷去把他们赶回来，好让他们知道，北边的天虽然塌了。可这柳林县的天还在！”

家丁护院们齐声大笑。

大刀帮是城内一群干力气活跑腿之人组成的帮派，轿夫，挑夫很多都是出自他们，平时虽会坑骗一些钱财，总的来说还算老实。

可自昨夜起，全帮上下都不安分了，开始在城内打家劫舍。以往看上的姑娘，觊觎的财，都被他们一一掳来。此时大刀帮众人正聚集在一个大院子里喝酒庆祝，不仅为他们掳来的姑娘和钱财，更因为摆脱了周大害的控制，出了多年的恶气。

众人喝的正酣，突然砰的一声，院门破碎，一群彪形大汉闯了进来，这些人穿着青衣，身材魁梧，面露凶光。

被这些大汉簇拥着的，是一名英俊公子。见了这人，大刀帮众纷纷起身，惊叫道：“周大少。”

周启瞥了眼大刀帮，转头看向院子另一边，那里捆了几十名妙龄少女和成堆的财物。少女们不停哭泣，有好几个周启还见过，是他平时喜欢调戏的对象。

见了这些，周启怒道：“敢拔本少爷的葱，那就得付的起代价。把帮主带过来，其他人生死不论。”

多年累积的威压，使得大刀帮众人见到周启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惧，可紧随其后的是积压已久的怒火。帮众听到周启的话，眼睛都红了，举起大刀就扑了上来。

可这些人哪是周府护院的对手，一阵哄嚷后，喊杀声消失，随之响起一片痛苦的哀嚎。

大刀帮的帮主被绑着跪在周启跟前，周启好奇道：“多少年来，你对我都是唯唯诺诺，怎么突然敢不听我的话，你怎么想的？”

帮主啐了一口，恨恨的道：“窝窝囊囊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大爷我做了想做的事，痛快，痛快，哈哈哈。”

周启转过身，冷声道：“老孙，交给你了。”

这日午后，整个柳林县城家家关门闭户，百姓们都知道，城内的地痞流氓惹怒了四大害，现在四大害正在满城行凶，祸害收拾祸害，百姓们乐不得越闹越凶。

大刀帮之后是毒蛇帮、野马帮，丐帮等等大小帮派，解救下来的女人和财物让周启都有些心惊，每收拾完一处，都有捕快过来接手，配合的相当默契。

天色将晚，周启带着一大群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威势十足。

相隔还远，见远处走来一伙人，个个身穿黑衣，手拿兵刃。为首的是名俊俏的公子哥，手摇折扇，一身的书生气。只是另一只手里握着把正在滴血的长刀，破坏了这种气质。

两伙人相遇，俊俏的公子抱拳道：“周兄，别来无恙。”

周启没好气道：“有话快说，别跟本少文绉绉的。”

俊俏公子笑道：“剩下的让下人们去吧，我来此是请周兄同去春风楼，兄弟几个都在那！”

周启点头，对身旁的两人道：“交给你们了。”

这两人一个叫赵凯，另一个叫江龙，是护院头领，周启很信任他们。

二人应是，周启随俊俏公子上了马车。

春风楼内灯火通明，莺歌燕舞。客人们搂着美人，脸颊泛红，笑声不绝，可见了周启和他身后的公子，都一个个闭上嘴，姑娘们也不敢上来相迎，谁都知道现在外面发生的事情。

三楼一间宽敞精致的雅阁内，两位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相对坐着，这两人一个柳眉长脸，一个短眉圆脸，与俊俏毫不沾边。四周站了一群妖娆艳丽的女子，只是她们神态紧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周启进了雅阁，一股脂粉味扑面而来，他捂住鼻子道：“浓妆艳抹的都给本少出去，赶紧打开窗透透气。”

圆脸公子起身相迎：“周兄来了，快入座，我就说周兄不喜欢这些，李兄偏要让她们在这陪着。”

和周启一起进来的俊俏公子笑道：“王兄又在挑拨，小心李兄收拾你。”

被称作李兄的公子微微颔首，示意周启二人坐下。

这四位就是柳林县赫赫有名的四大害，轻摇折扇的英俊公子是县令的二子张乾，举人出身，表面上是个文弱书生，实际上心狠手辣，冷酷霸道。长脸的公子是大绸缎商李百万的儿子李似锦，表面上是温文尔雅的富家公子，实则狡诈阴狠，心如蛇蝎。圆脸的公子是万家粮铺老板王进忠的儿子王德福，外表老实憨厚，实则暴躁易怒。

四人当中，只有周启一身痞气，把流氓二字写在脸上。

窗外清风吹来，剩下的几个姑娘轻轻弹奏，琴声悠扬。四个人四种气质，对坐饮茶，画面有些滑稽。

李似锦托起茶盏道：“天塌下来已有十二个时辰，各位发现了哪些异常？”

王德福不屑道：“明知故问，城内城外都有草木开启了灵智，野兽也是如此。再就是人性的变化，大家都看到了。”

张乾道：“草木和野兽开启灵智，导致城外很危险，今天已有大批百姓入城，我父亲也派人去各乡镇带人进城。”

李似锦道：“今年是个丰年，百姓只要进城就会无碍，但城外会越来越危险，随着灵智的开启，城外将会是它们的天下。”

王德福瞪大眼睛道：“你说的是妖？”

张乾道：“所以我们不能让城内乱起来，城内汇集的人越多，就越安全。”

李似锦看向周启，嘴角一扬道：“周兄怎么不说话？”

周启一脸痞子气，摊开双手道：“我们是什么，我们是柳林县四大害，在这里讨论民生，你们觉得这合适吗？合适吗？咱们玩咱们的，这些轮不到咱们操心。”

几人听了纷纷大笑，王德福道：“我就喜欢周兄说话，干脆直接，天塌了怎么着，自有高个子顶着，咱们依然做咱们的纨绔。”

张乾笑而不语，李似锦道：“刚刚王兄还少说了一点。”

话落，其它三人笑意渐收，看向李似锦。

李似锦神秘一笑，说出两个字：“有鬼！”

“有鬼？”其他三人有些吃惊，问道。

李似锦点头，“不错，天塌之后，不仅有妖，还有鬼。”

王德福站起来道：“他娘的，小爷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的鬼呢，这下好了，李兄，告诉我那鬼在哪，小爷要去会一会它。”

周启也一脸兴奋道：“正是，今夜咱们来个四害捉鬼，把它捉住好好研究研究。”

李似锦问张乾：“张兄以为如何？”

张乾笑道：“愿与诸君同往。”

“好”，李似锦道：“那是我李家在城北的一处荒宅，多年无人居住，昨夜那荒宅竟然亮起灯光，还传出女人的哭声。附近居住的李家族人都听到了。想必今夜还会出现。”

王德福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那女鬼长得什么样！”

周启起身道：“现在就去，本少也等不及了。”

李似锦和张乾跟着出了春风楼，四人上了马车，朝城北而去。

马车离开后，街道上出现四伙人，青衣、黑衣、紫衣、蓝衣，

分别是四家的护院，这些人互不言语，静悄悄的跟着马车，

足有四百多人。

柳林县是大县，县城内有座桃山，因长满桃树而得名。山上被人修出道路，此时桃山上火光点点，是捕快们正在清理开启灵智的桃树。

翻过桃山就是城北，马车来到城北的一处巷子，名叫李家巷。李似锦的本家就在这里，后来他爷爷发了财，就搬出去了。

巷子的尽头有座孤零零的宅子，围墙上长满青苔，窗户上都是破洞，屋顶瓦片也多有碎裂。院门还能隐约看出是涂过红漆的，上面挂了把大铜锁，锁上布满铜锈。

四害下了马车，围着宅子转了几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王德福道：“李兄，把门打开，让咱进去看看。”

李似锦道：“多年的荒宅，哪还有钥匙，王兄力大，把门踹开就是。”

王德福也不犹豫，抬脚踹出，周启甚至听到了这一脚带起的风声。“当”院门剧烈摇晃，连带着门框和院墙都跟着晃动。

“当、当”又是两脚，院门摇晃的更加剧烈，可依然没有破开，不仅如此，这破烂的院门竟然没有一丝灰尘落下。

周启诧异于王得福的力气，他自幼习武，也有把子力气，可绝对做不到这般。更令他诧异的是院门的结实，这破门结实的违背常理。

“当、当、当”又是三脚，院门依旧没有破开，几人这时都发现了不对。张乾制止了王德福，对暗处说道，你们四伙人都出来吧。

四害每次见面，都会跟着一群下人，这个他们都清楚。众人走出后，张乾道：“去把这院墙给我拆了，一块砖都不能留下。”

见自家主子没有反对，四百多人一起动手，门虽然踹不开，但拆墙还是没问题的。片刻后，荒宅的院墙被拆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院门，十几个大汉都不能将它撼动。

一阵凉气袭来，大汉们顿时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一盏烛火在屋内亮起，有呜呜的抽泣声传出。

周启一直盯着荒宅，他五感敏锐，之前没有发现任何动静，烛光和哭声瞬间产生，没有任何征兆。

四大害和大汉们都呆呆的盯着荒宅。四大害自不必说，这些大汉平时跟着自家主子逞凶，都不是胆小之辈。若换做普通百姓，见到这一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李似锦道：“举火把。”

很快，四百多只火把将这一片照的通亮，还吸引了不少附近百姓来围观。

王德福跟院门杠上了，吩咐人把院门下面发出个大坑，连地基都挖出来了。随后对着院门又是一脚，奇怪的是，院门依旧屹立不倒。

周启道：“用火烧。”

话音落下，大汉们给院门泼上火油，燃起熊熊大火。被凉气侵蚀的众人也感觉暖和了些许。

烈火将院门烧成灰烬，连地面都烧白了。

周启来到院中，对着荒宅道：“少爷我没见过鬼，听说你就是鬼，出来给本少爷瞧瞧，少爷我高兴了，兴许就放了你，不然，少爷我把你这房子给烧了。”

其他三害同样笑眯眯的盯着，等待里面的答复，四周的大汉手举火把，一脸的理所当然，这种事我们做的多了去了。

围观的百姓则神色骇然，没天理呀没天理，四大害不仅祸害人，现在连鬼都不放过。

周启说完后，见里面没有反应，哭声依旧。便抬起右手道：“烧房！”

大汉们得令，端着火油就要往房上浇。突然，哭声停止，荒宅房门咯吱一声打开，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红衣，长发及腰，面色苍白的女子。

一股更加阴冷的气息涌来，四大害纷纷后退，心中暗道：“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