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雪儿受了惊吓，周启就一直陪着她，抱着雪儿给她讲了一夜的故事。天色蒙蒙亮，雪儿才沉沉睡去。

雪儿是周启十年前在一群难民中遇到的，那时闹饥荒，她跟着难民到处讨吃的。遇见雪儿时，她浑身脏兮兮的，面黄肌瘦。拿着破碗向衣着华丽的周启乞讨。

小时候的周启就具有了纨绔潜质，见小雪儿五官标致，是个美人胚子，二话不说领回了家，亲自给雪儿洗澡，洗过之后周启乐了，这不是他以后的媳妇嘛。

雪儿小时候很乖巧懂事，长得也漂亮，全府上下都喜欢她。那时周启像个大哥哥，常常给雪儿讲故事，哄她睡觉，。

两人一起长大，周启没有父母，全府他最大，还有个远在京城的二叔给他撑腰，没人管得了他，性子越来越纨绔。雪儿则越长越漂亮，性情温和，知书达理，周启纨绔的性子一上来，雪儿就及时劝阻，如同套住野马的缰绳。以至周启这些年虽然纨绔，但除了到处打架斗殴，也没做出什么太大的恶事来。

给雪儿盖好被子，周启轻轻推开房门，一股凉风袭来，顿觉全身清爽。他自幼习武，一夜不睡也无太大影响。来到院中一棵大桃树下开始打拳，拳法只是无名的大众货，但这是他多年来早晨必做的功课。

打过几遍拳，开始围着院中慢跑。直到天色大亮，婢女准备好早餐，才结束晨练。

早餐是一碗南瓜粥、一屉小笼包和几样小菜，周启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大口咀嚼。若是雪儿在，肯定会让他慢点吃，他心里想着。

吃着吃着周启停下来，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婢女低头问：“怎么了少爷。”

周启道：“这包子的肉有一部分是隔天肉，不新鲜了。”

“啊？”婢女一愣，心道：“这少爷都能吃的出来？”

周启说完也愣住了，“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很快他就发现了原因，是味觉变得灵敏了，不仅味觉，连听觉和视觉，同样清晰了不少。坐在厅内，竟能隐约听到隔壁雪儿均匀的呼吸声，院中大桃树上叶子的脉络，也看得清清楚楚。

周启心中一喜，一个坏坏的想法浮现心头，嘴角不自觉的咧开。一旁的婢女悄悄后退，她知道自家少爷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要干坏事。

就在这时，院中有个婢女匆忙跑过。这里是内院，除了个别婢女，其他人不可轻易进入。周启问道：“匆匆忙忙的跑什么？”

那婢女一见周启，立刻俯伏在地：“对不起少爷，我要去找单管家，可心里着急跑错了路，求少爷宽恕。”

周启道：“起来吧，发生了何事？”

婢女道：“就在刚才，府内的几个家丁打理花园，发现婢女阿兰死在了一棵树上，家丁们想把阿兰的尸体取下来，哪知那树像活过来一样，不让人靠近。这事怪异，我要去禀报单管家。”

周启听说府内有婢女死了，脸色阴沉：“带我去看看。”

周府占地广大，花园内绿树成荫，长廊曲折，醉心湖畔的一棵大柳树上，缠着一名婢女，全身皮肤凹陷，像是被吸干了血肉。

周启到来时，大柳树已被一群家丁团团围住，每人拿着长杆去捅这树，大柳树茂盛的枝条疯狂摇摆，抽打捅过来的长杆。

周启在旁边看了一会，道：“都让开！”

家丁们纷纷退开，周启来到树前，对大柳树道：“你长在我府内，便是我的树，就得听我的话，知道吗？”

见少爷和树说话，一旁的家丁婢女面面相觑。

见大柳树没有反应，周启又道：“听懂本少爷的话，就动一动枝条，做出个反应。”

大柳树依然毫无动静。

周启甩袖转身，面色阴沉道：“拿火油，把这棵树给本少爷烧了。”

话音刚落，大柳树沙沙沙的摇摆起来。周启却不再理会。

周府的火油储存了不少，以往这是用来给周大少横行霸道的。家丁们把火油泼向树干，引燃后烈焰腾腾，大柳树疯狂摇摆，却避免不了被烈焰吞没。

周启得意洋洋的看着，单管家这时也来了，在他身旁道：“马三死了。”

周启皱眉一紧，单管家连忙道：“死相和阿兰相同。”

周启嘴角上扬，道：“把府内所有的植物都用火过一遍，凡是有反应的，都给本少爷烧了。”

府内的下人们开始忙碌了起来。

周启回到内宅，见雪儿还在熟睡，便坐在床边看着，手不自觉的轻抚她白嫩光洁的脸颊。心里对昨夜的事有些后怕，对雪儿更是怜惜。

看着雪儿红嫩的双唇，有一种想吻上去的冲动，周大少何时犹豫过，想做就做，俯身吻了下去。

在鼻尖碰触鼻尖的刹那，雪儿醒了过来，睁大眼睛盯着周启。周启也是第一次，心跳不自然的加快，见雪儿醒了稍有些犹豫。雪儿双颊通红，嘤咛一声蒙住了头。

周启反应过来，一点也不尴尬，一边掀被子一边道：“好雪儿，给少爷尝一口，少爷还没尝过呢。”

雪儿用力蒙住脑袋，在被子里嘤咛：“哼。。。少爷太坏了，就知道欺负雪儿。”

见雪儿不从，周启安抚道：“好啦，雪儿，出来吧，少爷不亲就是了。

雪儿小心翼翼的冒出脑袋，警惕的看着周启。看到雪儿羞红的脸，周启又有些心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目不转睛的看着。

雪儿看着周启，噗呲一声笑了，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面露笑意，久久无言。

有婢女进来，脚步声惊醒了二人。雪儿红着脸，害羞的蒙住脑袋。

进来的婢女没有发现这些，禀报道：“少爷，府上发现三颗大树活了过来，都被管家带人烧了。”

周启挥手让婢女退去，转身对雪儿说道：“饿不饿，少爷带你出去吃东西。”

雪儿露出脑袋，点头道：“好”。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不会是春风楼吧。”

春风楼是柳林县有名的青楼，以前周启要惩罚雪儿，就带她去春风楼用餐，再叫上几个姑娘，对于害羞的雪儿，这是最管用的。

周启拉起雪儿道：“去四海阁。”

四海阁在柳林县远近闻名，楼高七层，每一层都精致典雅，雕梁画栋，非商贾巨富，达官显贵不能入。

在七楼的一间雅阁内，有一对男女，男子相貌英俊，一身痞子气，女子容貌甚美，清丽脱俗。正是周启和雪儿。

按照周启的脾气，必须上一桌席面才行。雪儿不喜铺张，只要了四道自己爱吃的菜，给周启要了壶竹叶青。

周启小酌，陪着雪儿。雪儿今天的心情格外好，一直美滋滋的，嘴角有掩不住的浅笑。

周启喜欢看雪儿吃饭，从小就喜欢，雪儿也早已习惯。

雅阁内清风微拂，安静舒畅。可周启的耳中并不宁静，因他听觉变得敏锐，能听到隔壁和楼下食客们的谈话，他虽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吃惊。原来昨夜城内的好些大树都像有了灵智一般，死伤了不少人。

周启面无表情的听着，过了一会，脸上露出坏笑。雪儿一见，暗叹口气，少爷又要干坏事了。雪儿吃完，周启拉着她急冲冲的出了雅阁。

在回廊遇上两个年轻男子，准确的说是一名儒雅男子和一名男装女人。

周启一脸坏笑：“哟，柔儿妹子和情郎约会，竟然被哥哥我撞见了。”

男装女子扬起下巴道：“呸，周大害，谁是你妹子。这是我文华书院的师兄，狗嘴吐不出象牙。”

周启道：“啊，原来柔儿妹子的情郎是师兄呀，难道这就是朝夕共处，日久生情吗？”

毕竟是名女子，放不下脸与周启在这事上斗嘴。男装女子冷哼：“不与你这无赖之徒浪费唇舌。”对身旁的儒雅男子道：“师兄，咱们走。”

儒雅男子一拂衣袖，不屑道：“有辱斯文。”

周启也离开酒楼，在二人后面不远处跟着。

雪儿很无奈。他知道自家少爷有个敌人，就是这个男装女子孙柔。孙家自她太爷爷那一辈起就一直做太华书院的大忌酒，虽无权势，但威望和人脉甚广。

孙柔和少爷自小就是对头，见面就打，后来孙柔长成了大姑娘，二人就从武斗改成了文斗。今天少爷抓住了她的把柄，估计是不会消停了。

不过，雪儿这次是冤枉周大少了。正所谓敌人是最了解你的人，周启就是最了解孙柔的。他清楚这个疯丫头，这辈子都是不会懂男女之情的，怎么突然转性了？于是他跟在后面，想看看这疯丫头有什么目的。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孙柔和师兄在街上闲逛，很像一对恋人。

可过不一会，他俩就被几个地痞流氓围住，一个个的对孙柔动手动脚。师兄上前拦阻，被地痞们打倒在地。孙柔毕竟是女子，很快被禁锢住手脚，扛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周启很气愤，在他眼中，这全城的百姓都是他的菜，只有他可以耍无赖，其他人耍无赖那就是偷他的菜。

于是他愤怒一挥手，七八个大汉就涌了过去。这些都是周府的恶仆，每次周启出门都会暗中跟随。

恶仆们身大力不亏，地痞流氓也认识他们，见他们来了便一哄而散。可总是有倒霉的会被抓住，恶仆们喜欢这些人的惨叫。。。

周府的恶仆行凶，就像县衙的捕快抓人一般，是柳林县最平常不过的事。可这一次却引来大批的捕快，为首的还是捕头铁英！

铁英并没有阻止恶仆行凶，来到周启跟前拱手道：“原来是周公子在惩治歹人。”

周启和铁英在面子上都还过得去，也拱手回礼，“什么事让铁捕头亲自出面。”

铁英看了眼北面塌下去的天穹，低声道：“周公子难道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哦？有何不对”

铁英道：“昨夜城内发生多起草木伤人事件，不仅如此，从昨夜到现在，城内作案之人不断，这些人虽然平日里也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但还算老实。可自昨夜起，他们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好像没他们不干做的。”

周启心中一动：“他想起了昨夜的马三和今天孙柔的变化。”

孙柔被救下后，扶起师兄迅速离开，她太了解周启了，根本不会向他道谢。

铁英和周启又寒暄了几句，转身告辞。

地痞们被打得奄奄一息，他们平日里为非作歹也会挑对象，像孙柔这样的大家闺秀，以前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周启和雪儿往家走，心里思考这些事情，他发现天塌之后，最可怕的不是草木开始有灵智，而是人心变了。

人心突变，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