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崇祯皇帝的那些日子(贺耀耀小说)免费阅读

天启六年(1626)六月初七日至十一日,顺天府、北直隶布政使司、天津三卫接连来报,称六月初五日丑时,京师、天津三卫,宣大地动,俱连震数十次,倒压死伤更惨,京郊百姓死伤惨重,京营营房损毁过半。

六月下旬,山西布政使司来报,称六月初五日丑时,山西灵丘、浑源州等地地动。灵丘连震近一月,全城尽塌,官民庐舍无一存者,压死居民五千二百余人,往来商贾不计其数,枯井中涌水皆黑,创于北魏太和七年的觉山寺在震时庙貌摧残,遗址故墟,杳莫可寻;大同府所属俱震,从西北起东南而去,其声如雷,摇塌城楼城墙二十八年;浑源州等处,从西起,城撼山摇,声如巨雷,将城垣大墙并四面官墙震倒甚多;蔚州、广昌、隆平震声如雷,城垣颓坏,官民庐舍摇毁无数,人多压死,地裂水涌。

此次地动波及山西省襄垣、寿阳、武乡、平定州、山阴、广灵、榆社;京师顺天府大城、蓟州、文安;河间府任丘、献县、交河、南皮、景州、故县、宁津、沧州;保定府祁州、肃宁、束鹿、武邑、容城、雄县;真定府平山、新乐、高邑、隆平、晋州、新安;广平府曲周、邯郸、永年、涉县、鸡泽;山东省济南府历城、武定州、阳信、商河、德州、平原;东昌府曹州;兖州府曲阜,以及河南省一州六县,共波及四省六十余府州县。

七月中旬,南直隶布政使司又来报,称七月初一日,大风自靖江东北起,怒号震地,屋瓦横飞,合拱之木立仆,江水为之大涨,城堞楼橹颠没于惊涛巨浸中,浮尸相属。大水八日乃退,号泣而诉者数千人,庐舍漂覆者十且九,老稚死伤甚多。禾黍糜烂,民令艰难,尽剥榆皮而食,榆皮尽及野菜,野菜尽及麦叶。

一个个的坏消息彻底压垮了年轻的熹宗皇帝,熹宗皇帝心惊胆战的对魏忠贤说:“魏大伴,是不是上苍果然容不下朕,故而一再降下灾祸。”魏忠贤便劝道:“陛下不必忧心,臣听说唐宋时也有皇帝罪己之事,多以重臣替之,可解上苍之怒。”

熹宗皇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魏大伴既如此说,想必已经有了对策,快快与朕说说。”魏忠贤便道:“百官之重,不过内阁,内阁之重,不过首辅。”熹宗皇帝皱皱眉道:“前不久因滇南大捷的缘故,朕刚加恩黄立极为建极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若以他替罪,干系重大,还得在想想。”

魏忠贤笑道:“陛下说的极是,臣尚未说完呢,除了首辅,那便是次辅为重了。”熹宗皇帝便道:“哦,冯铨啊,他不是你的人吗?你舍得?”

魏忠贤忙下跪道:“陛下何出此言,臣是陛下之臣,一心只在陛下身上,莫说冯铨,便是要臣的命,也都是陛下三言两语之间。”熹宗皇帝便笑道:“魏大伴赶快起来吧,朕不过随口玩笑几句,只是不知道冯铨肯是不肯。”魏忠贤便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由的他肯不肯?陛下放心,这事交给臣办就行。”熹宗皇帝便道:“只是这样一来,内阁又减了一人,总还是要补足了的好。魏大伴可有合适人选啊?”

魏忠贤便道:“所谓举贤不避亲,臣的那个干儿子,现任工部右侍郎崔呈秀倒是颇有孝心,前些日子三大殿修缮,也没动宫中的钱财,也都是他从工部解决的,还算是个有本事的,不如...”熹宗皇帝想了想说:“朕倒是知道他的,不过工部右侍郎,职衔低了些,贸然入阁,只怕几位阁老就首先不同意,不如在历练几年,等职衔上来了,再立上几个功劳,到那时候在入阁,方能名正言顺,朕瞧着户部左侍郎李国普还算是个会办事的,既然冯铨要下,那就让李国普顶了他户部尚书的缺入阁吧,自然了,崔呈秀修缮三大殿有功,也不能不赏,那就晋工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大伴以为如何啊?”魏忠贤这才高兴的磕头说:“那臣就替干儿子谢过陛下隆恩了。”

第二天,魏忠贤召见了冯铨,冯铨见了魏忠贤,倒头便拜说:“下官见过厂公,不知厂公唤下官来有何吩咐?”魏忠贤假意道:“哎哟,我的阁老哎,杂家可当不起阁老这一拜。快快起来。”冯铨便起身道:“嗨,厂公这话没得打下官的脸,下官在外头是阁臣,在厂公面前哪还敢摆谱。”

魏忠贤便点点头说:“杂家听说你跟我那宝贝儿子最近不睦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冯铨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绞尽脑汁怎么也没想出来,便道:“厂公这话从何说起啊,下官与崔大人并无过节啊,这个,这个,莫不是厂公听了谁的谗言,厂公明察啊。”

魏忠贤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接着说:“杂家那儿子杂家是知道的,若是他果然惹了你,杂家一定不饶他,行了,说正事吧,这几日天下不太平啊,想必你都知道了吧。”冯铨便道:“是,下官知道。”魏忠贤便叹气道:“皇上也难啊,这些天是茶不思饭不想,眼瞅着都消瘦了许多,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自当要为皇上分忧才是啊。”

冯铨忙道:“这是自然,为君父分忧自然是为臣的本分。”魏忠贤便笑着问:“那冯大人可有为君分忧的本分?”冯铨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魏忠贤便一拍大腿说:“这就行了,皇上还怕冯大人不愿意,杂家当时就说,冯大人忠心事主,必然是自告奋勇,你看看,果然被杂家说中了不是。”冯铨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道:“敢问厂公是何事要下官做啊?”

魏忠贤便道:“虽然皇上下了罪己诏,但犹自担心虔诚不够,故而要在重臣中选出一人,代为顶罪,以求上苍原谅,思来想去,唯有你冯大人最是合适。”冯铨一听双腿一软,不由得瘫倒在地,带着哭腔说:“下官,下官德薄,只怕辜负了皇上啊,若上苍不肯,下官万死。”魏忠贤便道:“嗳,冯阁老这是什么话,冯阁老贵为内阁次辅、太子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地位显赫,何必如此自谦呢,皇上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再说了,替天子顶罪,这是何等荣光之事啊,你放心,等过上一段日子,这事都过去了,杂家一定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到时候你还怕首辅不是你的吗?”

冯铨面色苍白,结结巴巴道:“只是这,这...”魏忠贤面色一沉打断他说:“若你不肯活着顶罪,那就只有以死谢罪了,你自己考虑吧。”冯铨这才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从宫里出来,冯铨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怎么如何得罪了崔呈秀,便对轿夫说:“先不回府,先去崔大人府上。”到了崔呈秀大门口,名帖送进去如石沉大海,冯铨再三催人去问,门子干脆将角门关了,再不理会,冯铨自知大势已去,方才悻悻而去。

此时崔呈秀就在家中与吴淳夫说话,崔呈秀笑道:“怎么样,吴兄,本官说让你当这工部右侍郎,你自然就能当上,这还不是干爹一句话的事儿嘛。”吴淳夫笑道:“那是自然,自然的,我也得恭喜崔老弟荣升啊。”崔呈秀假装谦虚的摆摆手说:“嗳,嗳,朝廷的正式旨意还没下来呢。”吴淳夫笑道:“皇上都点头了,厂公从宫里派人传来的口信,还能有假?听说还趁机扳倒了冯铨?这冯铨不是一向敬重厂公嘛,对崔老弟也很是谦卑,兄实不解,还请崔老弟解答一二。”

正说着,管家拿着冯铨的名帖进来了,说冯铨在门外求见,吴淳夫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哈。”崔呈秀接过名帖扔在地上说:“不用搭理他,自把门关了,任他候着去吧。”管家下去了,崔呈秀接着说:“倒也没什么,只是前不久我听老许说起来,冯铨在户部尚书任上,贪贿竟以天计,每日不下千金,老兄你说说,我能不生气吗,我本以为工部是个肥差了,他竟敢比我还能捞,我岂能容他,这才跟干爹说了这么一嘴,没想到还真成了。”

吴淳夫听到这样荒唐的理由,也不禁哑然,半响才道:“老许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崔呈秀斜眼道:“他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这京里边大大小小的官儿,他老许都门儿清,怎么滴,吴兄还为他鸣不平了?你若存了这个心思,这工部的差事你还真别干,到时候给我,给干爹捅娄子。”吴淳夫忙道:“崔老弟说的什么话,我这一身性命都是厂公的,只不过冯铨也是咱们的人,也曾一起斗鸡走狗,如今分道扬镳,有些许不忍罢了,不过他既让崔老弟厌烦了,那便是他的罪过,如今不过让他回老家,还算是便宜了他的。”

崔呈秀这才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吴兄啊,这工部可是个肥差啊,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呢,你以后做事可得稳当点,别露了什么马脚出来,我倒不是怕那些御史多嘴,只是若让干爹有一点点烦恼,那也是我这做儿子的不孝啊,你说对吧。”吴淳夫忙道:“是,是,是,这是自然。”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到了桌子上,崔呈秀用眼一瞟,便知道分量不轻,眉开眼笑道:“吴兄啊,吴兄啊,咱们之间还用来这一套,你啊你。”吴淳夫也笑道:“这才是咱们兄弟间的情谊呢,崔老弟若不收,那就是嫌弃我这当哥哥的了。”崔呈秀便笑道:“好好好,我收了便是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