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应声上前一步，转而对侍卫们朗声道：“今大理寺奉旨督办钦德勒土司府查抄一事。依照朝廷旨意安排如下：纳兰图哈有通敌卖国之嫌疑，皇上念其年迈，且曾是先皇侍读，家族有丹书铁券护佑，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罢黜纳兰图哈钦德勒土司一职，褫夺西陵卫侯爷爵位，贬纳兰图哈为都护府神义军马倌一职服役，明日赴任。擢临夏郡格勒侯爷暂代土司一职。纳兰家族凡十岁以上三族男丁均流放宁海州，由神义军收监入都护府大牢，明日上路。褫夺朝禧郡主郡主爵位，同其家中女眷均贬为庶民，所有人弃下金银首饰，你们只有半个时辰收拾东西，即刻搬出土司府。“他说着顿了顿，目光投向于斯，“收拾好了，都从正门而出，一切皆由神义军严加督察。立即执行！”

纳兰朝禧在他宣告之时，满脑子都是疑惑，“通敌、卖国？却又只是嫌疑。男丁流放、女眷贬为庶民，并未株连九族也未打入官妓……而格勒侯爷却将要成新任土司了……难道说……。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几十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呼啦啦冲上来便将众人分别押解开来，一时间哭嚎声四起、混乱不堪。

“慢着！”

一声悲愤的怒吼仿佛惊雷一般炸在喧嚣中。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的纳兰图哈昂首挺立，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散乱着，双目赤红，怒瞪着于斯等人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两侧侍卫见状忙抬起刀枪架在了他身上。

杜镜见状微微抬手示意押解的人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纳兰家族，辅佐先祖开业至今，两百多年来忠心耿耿，苍天可鉴！“纳兰图哈一双虎目死死瞪着格勒侯爷，咬牙切齿道：“然而今日遭歹人构陷，使家族蒙冤，愧对祖先！”

纳兰图哈做了个深呼吸，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仰头望着天痛彻心扉地呐喊一声“我辈无能，唯有以死明志！” 便挣脱押解的侍卫，奋力向一侧石壁撞去。

“老爷！”

“祖父！”

“父亲！”

纳兰家族众人惊呼着、挣扎着想冲上前，离得最近的纳兰泽扑上去抱住撞得满头是血的父亲，痛心疾呼：“阿爹！阿爹！”

于斯见状跳脚地指挥着侍卫，大喊：“快！快拦住！”

纳兰朝禧脸色苍白地跪在纳兰图哈一侧，见祖父额上鲜血流下来，紧接着便听到身后一阵惊呼，回头便见老太君也昏了过去。一众孩子们这才吓得哭了起来。哭喊声、呵斥声，现场顿时一片凌乱。

杜镜冷眼看闹剧般不动声色，冷声对身后跟着的大夫说：“过去瞧瞧。”

大理寺办理这类抄家灭口的事儿太多了，他们经验丰富，因此每次执行公务都会带着太医或大夫，就怕哪个寻死觅活的让他们无法顺利执行旨意。

格勒侯爷哈着腰，对杜镜谄媚地笑道：“杜少卿啊，这纳兰图哈是不服圣上裁决，才如此不知好歹地反抗。不如先带到都护府的监牢里让他呆几天，杀杀他的锐气？”

一众慌乱中，纳兰朝禧却听到了格勒侯爷的话，她是知道格勒侯爷与祖父一直政见不同，以往没少给祖父添麻烦，现在更是落井下石。

杜镜斜晲着格勒侯爷，淡淡地说：“格勒侯爷，您还有五日后才会走马上任。”

“是！是是！”格勒侯爷立马缩回了原来的位置。

纳兰朝禧让出位置让大夫给祖父包扎，目光在杜镜和格勒侯爷之间一个来回，心念一定。她趁着侍卫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起身大步向杜镜的方向走去，离她最近的哈森虽不明她的意图，却暗中伸腿将阻止她的侍卫脚下一绊，这便给了纳兰朝禧一个契机。

纳兰朝禧只向前迈了三四步便直接跪下，朗声道：“杜少卿，可否听小女一言？”

杜镜早已看到她，见她离自己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跪下，甚至能听到跪地时“咚”的那声，他微微抬手示意她身后的侍卫停手，冷声问：“你是何人？”

纳兰朝禧跪在地上，上手按着地面，恭敬地垂着头，道：“小女，小女便是刚被褫夺爵位的朝禧郡主，纳兰朝禧。”

杜镜目光盯着纳兰朝禧，头微微右偏一下。

站在他身后的池非上前附耳低声道：“她是纳兰图哈的孙女，家中排行第五。唔……不过……”

杜镜英眉一蹙：“不过什么？”

池非沉吟了一下，道：“她……她与皇族有婚约。这圣旨中，只褫夺了她的爵位……却并未明确言明解除……婚约。”

杜镜一怔，目光在纳兰朝禧的身上流转，这确实是个漏洞。他低声问：“是哪位皇子？目前朝中好像并未有合适的……”

池非也有些拿不准，道：“这是纳兰家族和皇族百年来约定俗成的事，据说……她的婚约是尚未出生就定下了，如果不是某个皇子，便是……便是……”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