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烟假酒假朋友，假情假意假温柔。

要牧云说，四者之中，假酒最为害人。

毕竟先贤曾言，我这辈子可以有无数段感情，但能挣几个钱？

无关此种观念对错与否，感情之事，总能找到开脱。

倒是又有另外一种论调：钱没了可以再赚，命可只有一条。

几番论证下，命自然是所有可能的根本缘由。

牧云并不抽烟，故恭喜假酒，当选万恶之首。

思绪漫无目的地飘到无尽远处，间杂脑中偶尔闪过的阵阵刺痛，意识似是清醒，似是朦胧……

“公子倒是个妙人儿~”

一声轻唤，意识重回人间，却见面前的清粥已然凉透。

窗外，细雨迷蒙，消了几分暑意，凭添几分闷热。

老板娘扭着腰肢，端来一碗酸梅汤放到桌上，又游着回了柜台之后。

凉风袭来，透过素白轻沙，隐隐可见一片皎白，却是又纯又欲，盈盈一握。

牧云不由想起昨晚的女子们，也是这般欲拒还迎，欲说还休。

思及那便宜兄弟高士杰，也不知他今晨是否走得动路。

反正粥也凉了，乌云渐渐散开，牧云索性起身出门。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端起瓷杯一饮而尽，后又置杯倒扣，却是想着兄弟感情深，茶酒一口闷，想来老板娘蕙质兰心，应能理解其中深意。

出得门去，街上一番忙碌场景，形形色色的油纸伞，在这城中街道，撑起了另外一片世界。

回过头，深深看了柜台后的老板娘一眼，牧云不曾撑伞，走入雨中，渐渐失了身影。

昨晚的窗外之人他没忘记，牧云对老板娘始终抱着些戒备。

“只希望她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不然，即便浪费十年寿命，也要强行对其抽一次卡，看看究竟是什么来历。”

却说这晴时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刚到如意巷口，雨势已歇，牧云稍显不尽兴，既是天公不作美，却也作罢，暗暗施了法术，将全身雨水蒸干，也没进去，便等在牌坊门口。

如意巷是夜的世界，清晨倒显几分凄凉安静。

也因此，迈着外八字从巷子尽头缓缓走来的高士杰便格外显眼。

那模样，活脱脱像个乌龟。

“柳兄倒是起得早，莫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美酒佳人，软玉温香，哪还有不如意的地方，只是愚弟自小随家师修行，来这勾栏之地已然逾越，却是万万不可近得女色的。”牧云搪塞了一句，又道：

“倒是高兄，这番模样，却是为何？可是遇到什么高人暗算？愚弟虽道法不精，却也是初入启灵，断然不会让那旁人白白欺负了高兄！”

“害！一言难尽啊！”

这高士杰却是个自来熟，走上前搂着牧云脖子，两人搀扶着向城门走去：

“想我昨晚，方才睡下，便有一高人突袭，端得是厉害无比，方才交手两招，愚兄不防之下，差点败下阵来；幸得早年修有妙法，强锁真元，止住颓势，便再与其大战三百回合，却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直打出城去，追杀其翻越两重大山，一座森林，终才直捣黄龙，一举拿下！”

“愚兄也因此真元大耗，才成了这般模样……”

话音越来越低，男人的感情，有时候倒简单至极。

转眼到了城门，酒楼林立，香飘十里，高士杰也不抬头，与牧云聊着，便进了一家临街酒楼，却是只卖泗水特产秋刀鱼。

此时店内已然挤满食客，许多人着装奇异，似不是清武国人，各自操着不同的口音，或是闲聊畅笑，或是催店上食，倒是一样的吵闹不休。

高士杰这才从不停吹嘘昨晚威武雄风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抬头环视一圈，眉头微微缩了一下，脸色也稍微变了变。

“贤弟且先去楼上雅座稍待片刻，愚兄遇到几位熟人，先去招呼一二。”

说完，便朝店内一桌身着斑驳精甲的客人走去。

却说这几位着甲之士，虽不吵闹，却是个个有种高人一等的神情，极为难得的是，这种神情并非刻意装出来的，倒好似天生就该如此般，一看便不是一般人等。

见高士杰俯身与几人聊着什么，牧云也没再多看，随着小二上了楼去。

楼上食客却又少了许多，放眼望去，个个锦衣绣袍，富贵荣华；或是长衫飘飘，颇有出尘之气，倒也清净。

稍坐片刻，高士杰便上得楼来，却是提起酒杯便先喝了一大口，脸色阴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

“高兄，这是昨晚的假酒还没喝够？”

“额？”

高士杰稍顿：“莫非柳兄今晨也觉头疼！”

“我就说嘛，想我在帝都雄风昂扬，怎么到了这泗水城便……”

“此事不提也罢，只待闲下来再去找那红袖阁细细说道！”

“为兄此时，却是还有一件大事！”

“贤弟可知，这柳济峡机缘，怕是要来了！”

“哦？这是好事，却不知为何，高兄脸色竟如此……”

“这要在之前，当然算是好事，可此时……”

高士杰说着，声音不由低了下来，将头凑向牧云：“可此时，那……”

“嘿！在京城耀武扬威的高衙内，怎么到了泗水城却被吓破胆了……”

却见此时，一肌肉壮汉从楼梯上来，面目狰狞，倒偏偏穿了件紧身的纯白道袍，颇有些沐猴而冠的味道。

也不知他如何听得牧云两人的谈话，朝着二楼扫视一圈，便又接着言到：

“武皇威武，天下一视同仁，不日便将于城外校场，大开武决，能者居上，自然享受机缘，你这等蒙受祖辈荫护又不学无术之辈，自然便失了机缘。”

“这等人尽皆知之事，又何必遮遮掩掩，莫非你等想要妄议圣尊，诽谤朝政！”

说完，体内气势外放，却是个筑基后期修士。

牧云见此，暗道一声难怪，却是大体猜到缘由，想来是这高兄于京城时与此人不合，修为也不如人，见到此人，气势难免要弱上三分。

却见高士杰，被大汉气势压得后退了两步，在众人前失了面子，一时有些面红耳赤，却知断然打不过眼前之人，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只是梗着脖子道：

“段啸天，你别血口喷人！我与柳兄只是闲谈一二，何曾妄议朝政。”

“倒是你，要不是苍天无眼，让你得了白云观的遗产，就凭你这资质，又有何资格猖狂。”

“嘿，我还就猖狂了，你能拿我怎么办！有本事你去得一份道观遗产啊！”

“你既然没得到，那证明苍天即便不开眼，也不给你，又是哪来的底气和我叫嚣！”

说着，便又是一波气息外放，却全部聚拢，朝高士杰而来。

牧云见状，眼神微缩，凭他金丹极境的修为，自然不怕这点气势，可高士杰却仅是易经九层，堪堪触摸修行之境，尚未练气。

牧云先前与他说过，自己炼气初期，此刻想想，却是装低了。

渊云大陆，修行等级森严，越级而战者，亿万分之一。

牧云资质难言，又道法不精，将修为压至练气初期，自是万万抵挡不了这股气势。

正待进退两难间，只见一道薄薄金光从三楼射下，挡了攻击，接着，便有苍老之声传来：

“段家小子，如此时机，清武更因上下一体，切莫仗势伤人！你父添为道宫上官，应也知道那位大人已然到了城中，切莫因一时气盛，害了自己，牵连家人！”

“谨遵御令！”高士杰与段啸天两人异口同声，却是听了声音之后，便猜到了此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