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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吾名


理性的劝服通常比强行掠夺更让人痛苦绝望,而洛馨予眼下正体会着这种绝望。

洛水山庄的正厅,平南侯府的老夫人微微垂下眼掐着手中的佛珠,看她的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忍,但这种不忍显然并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

洛馨予坐在她右侧边,身子靠在椅子一侧的扶手上,一手捂着嘴,伤心的哭泣着。不时的摇着头,哽咽的道:“不……不行……不行……”

奶娘站在她的身后,一边担心的看着她家小姐,一边紧绷着一张脸,神情很愤慨。王嬷嬷站在老夫人身侧,似乎不忍心看洛馨予痛苦的样子,视线低垂着看地面。

稍远处,门口站着一个青袍素装满面风尘色的中年男子。他也正专注的看着这边,微微拧紧了眉,显然有些愤怒。

他是山庄的管家,姓赵,人们都叫他赵爷。

听说洛老将军曾对他有恩,三年前正是他给出的主意,才让洛馨予要回了女儿,随后他自己还一直留在山庄里当了管家。

这三年多亏了他帮忙打理一切,要不然就洛馨予跟奶娘两个妇道人家,就算拿着平南侯府返还的大笔嫁妆,也不知道该怎样让自己衣食无忧。

但,就眼下情况而言,他虽然担忧,却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毕竟这是洛馨予跟平南侯府的家事,外人,尤其是下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和三年前一样,老夫人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要带走自己的大孙女,虽然她这次的态度好多了,但对洛馨予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知道老夫人说到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

知道对于女儿的将来来说,回侯府比在她身边好;知道她确实会很疼女儿;知道会像她所说的,女儿由祖母亲自带着,不用担心在侯府会受到什么欺负。

甚至老夫人还承诺,会想办法让所谓的庶出成为虚话。

可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她才更伤心。

因为她已经明白自己的抗拒是多么虚弱,多么无力,毫无希望。作为一个母亲,显然,她不得不为女儿做出最好的选择。可这天底下还有比让一个母亲被迫离开自己的孩子更残酷的事情吗?

她的女儿昏睡了三年才醒来,还没有叫过她一声娘。

想到再看不到女儿皱着眉喝粥的小脸,不能牵着她的手,清晨哪怕把整个山庄翻过来也再找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不能再在窗台下沐浴着阳光读书给她听,洛馨予就悲伤得喘不过气来。

女儿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长大,时间会消磨一切,会把她们变成世上两个似乎没有关系的人。

不!不能这样!

她会死去的,生命中再没有一点光芒,她会就这样绝望的死去的。

洛馨予颤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奶娘连忙伸手扶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几乎是愤恨的怒视着老夫人。

她从洛馨予刚出生就开始带她了,几乎就等同于是她的母亲。她曾亲眼见过也是在这个山庄里,老侯爷夫人是怎样抱着尚年幼的小姐信誓旦旦的跟夫人说,一定会视若己出。

如果不是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早忍不住拿起笤帚把她们全打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洛馨予擦了擦眼泪,努力坐直了身子,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对叶老夫人哽咽道:“牡丹她才刚好,可能会不习惯,过一些日子,或者再大两岁……”

叶老夫人把手中的佛珠套回到腕上,叹着气道:“我这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牡丹。馨予,你也明白,这么拖着,对你对牡丹都不好。”看着洛馨予惨白的脸,老夫人狠狠心,继续道,“就今天,去抱牡丹出来。”

洛馨予慌得语无伦次:“今天?今天不行……没收拾东西……也没跟牡丹说……”

“不用收拾东西,我都给她准备好了,抱她出来就行。”

“你们怎么能这样!”奶娘气得大声吼道,她上前就要跟老夫人发火。门口的管家赵爷看到这状态,也赶紧走到正厅来。

不料两人却是被洛馨予给拦住了。

洛馨予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虽然身体摇摇欲坠,脸上哭得一塌糊涂,却还是看着老夫人勉强坚持道:“您请稍微等等,我去叫牡丹来……总要收拾一些东西……用过午饭再走吧……”说着,眼泪还是忍不住又滚下来。

老夫人看着洛馨予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应许:“好吧。”

洛馨予屈身一礼,转身低头擦着眼泪往外走,抬头时却掩嘴惊呼了一下,众人都转头朝外看去。

大门口正站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头上两侧各扎了一个圆鬏,包发的粉蓝色丝帕直垂到耳朵上。童子特有的**嫩的小脸,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看起来格外华丽。

“牡丹!”洛馨予赶紧两步就小跑过去,蹲下身子,慌忙道:“你怎么来了,哪不舒服吗?”

虽然被迫要把女儿交给别人,但洛馨予并不希望女儿看见她悲惨的样子。她原打算在午饭过后,女儿午睡的时候,悄悄将她抱给她的祖母带走。

乾永昌看了洛馨予一眼,对她红肿的眼睛和惨兮兮的模样皱了皱眉,并不理会她要牵自己离开的手,径直往大厅走去。

虽然三岁小孩的腿很短,身体看起来也是圆滚滚的像个娃娃,粉蓝底绣粉红小花的衣服更是十足幼稚,但神奇的是她走起来居然有模有样,很有气势。

洛馨予愣了一下,两步就追了上去,竟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就这么小脚乖乖的跟在后面走。

“牡丹宝贝儿,来,到祖母这里来。”叶老夫人一看到乾永昌就眉开眼笑。撇开愧疚的心理不讲,这个孙女确实很招她喜欢。事实上,这样漂亮灵性的小孩,很难不让人喜欢。

乾永昌并不理会叶老夫人张开的手,离她五、六步远就站了脚,看着叶老夫人道:“你要带我走?”

童音稚嫩娇气,但冷淡的味道还是能听得非常清楚。而且听起来很奇怪,明明是她在仰着头,却是很理所当然的俯视的感觉。似乎她很习惯用这样上位者的口吻跟人说话。

众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气,洛馨予更是双手捂着嘴差点没惊叫出来。虽然乾永昌自从醒来以后就一直表现得不同寻常,但她们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讲话。

在乾永昌醒来的半个月期间老夫人也来看过她好几回,而且明显受惊程度没有其他人那么强烈,三岁的小孩,或许看见她能走路起,认为她会说话也理所当然了呢。

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这样理智有条理的问话很怪异,老人家更多还是觉得自己孙女聪明可爱,掩不住一脸喜爱的表情,笑道:“对呀,牡丹跟老祖母回家,老祖母给牡丹准备了很漂亮很漂亮的屋子,还有很多很多好东西。”

乾永昌回头看了眼强忍着眼泪的洛馨予,继续道:“她去吗?”

老夫人看了看洛馨予一眼,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牡丹啊,这个……”该怎么跟小孩子解释大人间复杂的情形?

乾永昌不耐的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她没有丈夫了,对吗?”

“……是……可是你爹他……”或许是乾永昌表现得太理所当然,叶老夫人一点也没觉得这样跟一个三岁的小孩对话有什么不对。

乾永昌的小脸上微微露出一点不悦:“她都没有丈夫了,我哪来的爹?她是我……娘,对吧?”没有人听出来她最后几个字说得不是那么情愿。

洛馨予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的看着女儿,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她第一次听到女儿叫她娘。

看着小女娃稚嫩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老夫人有点尴尬又有点为难,犹豫道:“不是这样……牡丹啊……”

乾永昌小手一挥,不耐烦的道:“别喊牡丹,我不叫牡丹。我是……永昌,”看了洛馨予一眼:“洛永昌。”

洛馨予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女儿,放声哭了起来。

洛永昌侧着脸,任由洛馨予抱着,洛馨予哭什么跟老夫人叫什么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眼睛又细又长,眼瞳仿佛是闪烁着星光的漆黑的无尽的夜空,那样的华丽与深沉,以至于甚至没有人能捕捉到这双眼睛中,那一刹那如流星一样划过的比许多成人还要深切的忧伤。

她名永昌。

生为大乾帝国的皇长女,第一皇位继承人,她的母皇父后坚持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十足不符合皇家体统的名字,只为了字面上那个一目了然的朴素的愿望——永昌。

她的母亲强大而睿智,从来不曾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她的父亲骄傲而慈爱,绝不会背叛妻子更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她还有一个妹妹,是个聪明好动的傻瓜;血凤旗下,冠上乾这个姓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让她无比头疼的混蛋。

她的帝国幅员辽阔,那里的人民善良而淳朴,女儿勇敢坚强,男子俊美欢乐,那是孕育了她的故乡,她为之不惜死的地方,她一定要回去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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