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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朝梦醒


乾永昌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父后跟皇妹流着泪的悲伤的脸,然后就开始陷入一场奇异的梦境里。

梦里的她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

睁不开眼睛——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眼睛;

听不见声音——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耳朵;

身体没法动——也许没有身体……

自己很虚弱,甚至比二十二年来最虚弱的时候还要虚弱,仅仅是凭空想了一下自己在哪里,就不堪重负的失去了意识。

这就死亡么?自己在地狱里?地狱也有如此类似于关禁闭的刑罚?可她堂堂大乾帝国一代帝王,虽不敢说自比太祖太宗,总还不算昏庸吧?怎么可能会落魄在地狱里?

如此昏昏睡睡了好几回,她才终于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地狱里,而是转世投胎了——得出这样的结论需要相当的想象力跟勇气。

感谢她曾度过的二十二年不那么愉快的时光为她练就的强悍的精神力,换了是芷若碰到这种事情,最起码绝对没法像她这么镇定。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看见熬汤的孟“公”,也没有印象是否了走过了奈何桥,就这样带着二十二年的记忆重新投生在了一个孕“夫”的腹中。

她对她未来的新父母感到很抱歉。

因为如果一直到出生孟“公”都不赶紧把汤给她送来的话,她可能没有办法像正常的婴儿一样听话体贴的当一个孝顺的孩子。

可怜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她的帝国哪个角落里一对夫妻,她会让皇妹给她们秘密的补偿跟赏赐的。

她没犯过什么大罪孽,应该不会投为兽胎吧?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随着一次次的醒来,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步的具备人型——可喜可贺。

仍然是个女孩——甚好甚好。

手脚完备,甚至指甲都开始生长,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在她觉得自己稍微可以折腾一下而不是多想一点事情就会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大工程,那就是确定这个腹中除了自己外是否还有别的胎儿存在。

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她做这么奇怪的事情是有原因的。

乾永昌被人称颂更被人惋惜的二十二年的人生,唯一的失败就是那场先天营养的争夺之战。

全面溃败的结果是极其惨痛的。

一胎双生的一对姐妹,出生时合起来快有十斤重。

妹妹六斤七两,几乎等同于一个正常的单胎婴儿,可她这个做姐姐却只有可怜巴巴的三斤多一点儿,跟只大耗子差不多。

出生时差点吓傻了“接生公公”不说,连一向强韧的母皇捧着她在手心里都胆战心惊。

先天不足,虚不受补。

虽然出于愧疚的心理,同胞妹妹对她百依百顺,无止境的让着她。但病痛人生的煎熬,其中的痛苦不是正常健康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那样的敏感甚至让她比一般的孩子早熟许多。

如果不是八岁那年,强大的母皇骤然驾崩,父后因此崩溃,性情单纯率直的皇妹不足以托付。身为皇长女且皇位第一继承人的她、必须承担起庞大的帝国和乾家族的荣耀,她不会拖着病躯登上皇位坚持了这么多年,直到皇妹成长为可以信任的帝王。

曾经,一次次挣扎在死亡边缘,无数次想解脱又被父后跟皇妹的眼泪拉回来。

她也曾想过,若是有来生,她不求富贵也不要荣华,只愿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走遍让她呕心沥血却无法亲自纵横的大乾帝国的大好河山,塞北南疆东海西洋,纵马放舟滑雪攀山。

可以大哭大笑大悲大喜,尝遍酸甜苦辣天下美食。哪怕还是只有短暂的二十二年,也一生足矣。

抱着这样的愿望,她于昏昏醒醒的无聊中想起某位直到三百年后还无人可及的武帝的传说。

传说那位大师就是因为出生时含着一口先天之气未散,才早早的成就天人之境,年纪轻轻就打遍天下无敌手被公认为天下第一。

他的禅学经文留在相国寺,可武学道统却落在了皇家。

历代乾家的孩子皆传承的他的功法习武防身,却再没有人能达到他的高度。纵使也出了一些天才,比起他却总还差那么一线。

毕竟武道不比文科。

技术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持续发展,武学却是极个人的事情,皆是从零开始,天资勤奋功法缺一不可。

她从前因为体弱,没有习武,只学了一套养生的心法。

虽然极其的简单,但聊胜于无,从父“胎”中开始练,说不定也能跟那位大师一样,天资卓绝,早早成就天人之境,天下无敌呢……

一生受困于破烂病躯壮志屡屡难酬的永昌陛下下了决心,是很可怕的。

从此浑噩不知时日过。

意识沉浸,顺着曾经练惯的方式让内息游走经络丹田。

一门心思为日后的飞檐走壁努力着,也没有想过婴胎蜷缩状的练功能不能达到盘膝打坐的效果。

不知道已经出生;

不知道因为总是不醒被人诊断为活死人痴傻儿;

不知道沉睡不醒的自己给这世的母亲带来了怎样的痛苦跟悲伤;

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世娘亲的一腔痴念,早被人给人道主义抹杀了;

不知道因为前几日开始本来珠润莹光异于常人的肤色开始渐渐黯淡下来,吓坏了娘亲,以为她大限已到,再也拖不下去,哭得昏过去了好几回。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功德圆满,沉浸在大功告成的喜悦当中,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丫头俯视下来的表情痴呆的脸,然后看着她像见鬼一般尖叫着冲了出去。

她也不在意,坐起身来好奇的打量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小脚,这么说,她这是已经出生了?

陛下您都三岁了!

没空让她多想,门口一阵嘈杂,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一个相貌柔美的女人。

她扶着门框瞪大眼珠子瞪着她,一脸的惊诧。

她后面还慌慌张张的跟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大家挤在门口,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痴傻表情。

她平淡的回视着。

根据她刚对自己身体的检查,不像是刚出生没几天的样子,可以理解她们这样的表现,就不计较她们的无理了。

洛馨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那睡了三年不省人事的女儿真的醒了吗?

坐在床上的这个两眼又细又长,眼瞳漆黑的女孩真的是她昏睡了三年从来一点知觉都没有过的女儿吗?观世音菩萨啊,她终于求到了这一天。

又哭又笑的摸遍女儿全身,洛馨予一把抱着女儿痛哭了起来。

三年,她为她流了多少眼泪。

一年前,再受不了新请来的奶娘抱着女儿嫌恶又恐惧的样子,她开始喂她吃米糊糊。

极其难以下咽,一小碗通常要喂上大半天。时时帮她翻身,活动手脚,按摩手脚,抱出去晒太阳,去庙里求菩萨,找相士问卦,四处打听神医灵药。

人人都隐晦劝她说,没用的,算了吧算了吧,就她不死心的坚持着,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吗?

洛馨予哭得伤心,奶娘等人也都陪着红了眼眶,唏嘘不已。

还是王嬷嬷有心,掉了一会儿眼泪,看夫人哭得什么都顾不上,就自做了主张。一面打发人去请大夫,一面派人赶紧去通知平南侯府的老夫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平南侯府松院的宁静,正侧躺着假寐的叶老夫人皱起了眉头。

她比三年前见老多了。

三年时间,凭着一对子女和相公的宠爱,新夫人坐稳了侯府当家夫人的位置。

虽说儿子还不敢不孝,但她这个做母亲是彻底的养老去了。因为对其母亲的厌恶,连一对孙儿孙女都不能让她喜欢。

自从前年送了最小的女儿——六小姐出嫁以后,她就更是不愿在这边府里呆着,一年倒有大半年是在江南别院过的,难得回京来住几天。

外头报是春兰求见,老夫人一惊,坐了起来,连忙让快叫。

春兰是她派出馨予那边伺候大小姐的几个丫头之一,这么慌忙的求见,可是牡丹出事了?

想着又叹了一口气,还能出什么事,就是有事,那也是预料之中的。

前几日就听人来说了,牡丹这几天恐怕就不好了。这么多年,她早死心了。

“老夫人,大小姐,小姐她,她……”春兰跑得太急,喘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几许悲凉涌上叶老夫人心头:“走了吗?走了也好,也好,少受罪……”转了一粒佛珠,念了一声佛号,话音未落,老眼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可怜的孩子,这一生何其短暂,看都没有看过一眼这个世界,也没有叫过老祖母一声……

“不,不是……”春兰慌忙摇头,急喘了几口气道:“是大小姐她醒了!醒过来了!”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人也站了起来,瞪着春兰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牡丹醒了?真的醒了?!”

春兰连连点头:“真的醒了,我们都看见了!还自己坐起来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可有精神啦!”

老夫人急急的走下脚踏:“快,快去叫老吴备轿!等等,轿子太慢了,备车,让老吴备车!”

且不说这边老夫人坐着马车连连催促着驾车人急急忙忙的往洛水山庄赶,那边不同于欢喜得乱七八糟的洛馨予等人,乾永昌正一肚子不高兴。

她这是投在哪了?看着不是贫苦人家,可把孩子养得也太娇气了。

这个女人是她娘吧?就算是高兴,可一个大女人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也太不成样子了!

她爹呢?怎么都是丫头在内院里转悠忙乎?僮儿小厮们呢?

这家人也太没规矩了!

白粉,胭脂,蔻丹,甚至这一屋子女人都明晃晃带着耳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知道现在有些贵族女儿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可这也太荒唐了,岂有此理!

做主子的这样,丫头们也没一个像样的!

女儿养成这样,跟少爷公子有何区别?

可想而知,这样的女人除了天天混在男人堆里,还能有什么用?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不可!

到底是做了十四年帝王的人,心思深沉,又因为二十二年的养病生涯,控制情绪已经成了本能。

虽然心里不悦,但也还知道目前自己不能表现出什么特异来,表情一直都维持得很正常,没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洛馨予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不容易把眼泪止住了,又上下打量左右摸索着,抱着女儿舍不得撒手,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好不容易想起一件事来,连连声问道:“牡丹饿了没?要吃点东西吗?”

牡丹?应该是指的自己吧。

乾永昌看了她一眼,强忍着被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抱在怀里的不满,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洛馨予没多想,乐不颠的连声唤着丫头,让去把粥端上来。

王嬷嬷跟奶娘等人虽然觉得有些惊奇,但也只一心庆幸,幸好不光醒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痴傻儿。眼睛看得见,耳朵也没问题,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高兴得合不拢嘴。

毕竟都是些妇道人家,也没想太多,没人在意为什么一个刚有意识的婴儿能听懂成人的话语。

粥送了上来,糊糊状,乾永昌嫌恶得不行,却没人看出来。

做娘的已经习惯性的端起碗拿起勺子来喂她。

这种事一般不是爹干的吗?怎么还不见她爹?难道是已经不在了?

暗地里收集着信息的乾永昌差不多肯定了这个猜想。她这个娘虽然人不像样子,但娘做得还是挺合格的。慈父严母,就算是爹不在世了,出身富贵的妇人,肯这样亲手照顾女儿的母亲也不多见,虽然“郎郎”腔了一点……

张嘴喝了一口粥糊糊,不禁心里暗暗点了下头。

味道比样子好多了,肉汤熬的,还有浓浓的补药味道,主药是罕见的玄参,另外加了十几味辅助药性的。虽然比不得她从前天天吃到想吐的药膳,但看她们这就普通的富贵人家家境而言,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她顺利的喝下一勺粥,洛馨予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哗”的一下又冒了出来,端着粥的手都在颤抖。乾永昌反射性的伸手扶了一把,以免粥碗打翻倒在自己身上。

可洛馨予看她手不光能动竟然还会并且能自己扶住粥碗,高兴得眼泪更是唰唰的流。

这叫什么女人……永昌强忍了。

一碗粥刚喝完,洛馨予好不容易才擦干眼泪,外头又闯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口里叫着“牡丹啊——”也是扑过来抱着她就老泪纵横起来。

后面跟着的一堆丫鬟婆子开始真真假假的陪着抹眼泪。洛馨予等人也闲着,重新开哭。

这老老少少的,都一群什么女人呀……

事情不太对劲,有什么地方一定搞错了。看着眼前这群越看越觉得怪异的妇人,乾永昌忍住了疑惑没在面上显露出来。

——她需要忍耐的东西还很多,最起码比她原以为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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