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历史悠久，更曾被女帝立为国都——神都。

惊鸿宴也算是近些年来世家子弟之间比较盛行的活动，阁中闺秀颇为重视，方便她们择婿、考察人品等。

玉舞阁虽是风尘之地，但前身却是女帝时期乐府所在，阁内侍者多为雅妓、艺倌，故此次举办惊鸿宴的裕乐公主选于此处。

玉舞阁内，赵琬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男女，心想：“我虽不爱出席各种宴会，可也听说过裕乐公主豢养男宠将自家驸马气病的事，不知这次惊鸿宴能不能见到这位裕乐公主。”

说曹操，曹操到。

“赵家二娘，本宫今日可算见了你。”裕乐公主大声高呼道，赵琬望着朝她越走越近的裕乐公主，内心却在祈祷她找的不是自己。

“……”赵琬只想说别找她。

“赵琬，你怎么不理本宫？”裕乐公主不悦道。

“只是二娘最近病了，公主是千金之躯，怕将病气传给您，这才想躲得远远的。”赵琬解释道。

裕乐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琬，仿佛能将她看穿。

“是吗，皇弟真没说错，二娘果然聪明灵慧。”裕乐公主牵起她的手，“本宫也好想有一个像二娘一样的妹妹。”

赵琬：“可惜公主错爱了。”

裕乐公主与裕王乃一母同胞，她找赵琬必定是为了裕王。

见赵琬三番拒绝自己，裕乐公主笑意有些冷了。

她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赵琬：“二娘，觉得本宫的弟弟如何？自从去年的花朝节一别，他对你那是一个念念不忘。”

赵琬左顾右盼，如果是裕王，她还有些胆量拒绝，可换成裕乐公主，赵琬便没了那个胆子。

为了赵家，她不想得罪裕乐公主。

但也不想嫁入皇家。

眼下长安争储，裕王身为皇子，赵琬嫁给他必定会将整个赵家也带入纷争。

“裕王身份尊贵，赵琬配不上他。裕乐公主另为裕王相看贵女为妻吧。”赵琬顶着压力拒绝道。

要是离开了赵家，她就再也不能见到艳罂。

裕乐公主闻言，并未动怒，只是冷下脸色：“二娘心中另有郎君？”

赵琬：“……”

“实不相瞒公主，二娘喜欢的人怕是此生都得不到了。”赵琬坦白道。

裕乐公主一惊。

似乎是没想到赵琬会如实相告。

裕乐公主：“本宫劝你考虑清楚，若实在不愿便找本宫说清楚好了，至于皇弟那里……我会替你说的。本宫在这里先祝二娘摘得魁首。”

赵琬松了一口气。

这不和裕乐公主说话的一会儿工夫，惊鸿宴已经开始，然作为东家的裕乐公主却不见了踪影。

宾客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裕乐公主去了哪里。

赵琬偷偷瞧了一眼上座的裕乐公主的驸马，那脸色是极难看的，裕乐公主的驸马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句“开始”。

如今的洛阳只能算作陪都，城内的好些大族都是女帝时期的名门，后来被迫迁到此处。

正如他们的赵家。

轮到赵琬的时候，她慢慢起身走到两排对桌之间，她眼中更含着无法言明的情意，嘴角还带着一抹轻笑。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她准备的诗，则是艳罂曾教给她的《如意娘》。

据说是女帝武曌年少所著，是一首情诗。

碰巧裕乐公主回来，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见赵琬念出的诗，先微微一愣，后是惊讶。

女帝的《如意娘》？

女帝的皇位是谋逆得来的，有关她的一切在整个棠国都是禁忌。

赵琬选这首诗就注定她会输啊！

果不其然，裕乐公主的驸马拍桌而起，大发雷霆地问：“赵琬，你竟公然违抗皇命！”

裕乐公主的驸马是南阳叶氏的子孙，自然不认同赵琬。

赵琬：“……”没有任何辩解，她只是静静望着裕乐公主驸马在那里发疯。

裕乐公主没听见赵琬的声音，有些担心她，心急如焚地推开门。

赵琬毕竟是她皇弟的心上人。

“裕乐公主？”见到裕乐公主的驸马显然一惊，他以为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会和男人躲在哪里私会。

裕乐公主见状，替赵琬说话：“本宫觉得赵家二娘的诗说的极好。这首诗是情诗，惊鸿宴上皆是才子佳人，焉知不会有相看对眼的金童玉女呢？”

“再说，女帝本来就是巾帼不让须眉。”裕乐公主很平静地说，“她敌于外敌十五年，让整个棠国的百姓免受战争之苦，是功德一件！”

在场的人都开始沉默。

不可承认的是女帝的存在提高了女性的地位。

赵琬率先出声：“谢谢公主解围。”

赵琬心想，裕乐公主回来了？她和驸马又重新和好了？

“不必谢我，世俗如此，女子若想争其一席之位，本就不易。稍微有点成就者，便会被男人贬低。”裕乐公主默默扫视了一眼驸马道。

裕乐公主的驸马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质问：“公主是在怪我？你……平日里贪图享乐，我不曾说什么，可女帝造反是做不了假的事实！”

赵琬听完，只觉着裕乐公主看不上驸马是有原因的。介于裕乐公主刚才出手为她解围，赵琬也为裕乐公主说话。

“驸马此言差矣，真正可怕的是世俗，可制定这一切规则的却是人心！”女帝虽是谋逆，最后的子嗣也还是与高宗皇帝的血脉，自然是功过相抵。她都已经暗示到这种地步，若是裕乐公主的驸马还不懂，他便是活该死了。

裕乐公主摸了摸赵琬的头，赞叹：“不愧是眠奴看上的女子，就连本宫也越来越喜欢二娘。”

“赵琬，你少在那里妖言惑众，跟你哥哥真是一路货色。”

裕乐公主的驸马甩门而去，裕乐公主也懒得去追，今日倒是有意外之喜。

她又问：“赵琬，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本宫说的那件事。”

赵琬刚想拒绝却碍于大庭广众众人诧异的目光不敢开口，“公主，这……不妥吧。”

裕乐公主笑了笑，并未在意这点小插曲。

“本宫宣布今年惊鸿宴的魁首是赵家二娘的了，欢落去把本宫的那株绿牡丹拿来，送给二娘。”

随着裕乐公主的结果一出，世家子弟纷纷来祝贺赵琬。

“恭喜赵家娘。”

明眼人都明白裕乐公主之所以会定赵琬为惊鸿宴魁首，便是因为赵琬的那一席话。

裕乐公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想要赵琬做裕王的正妃。

赵琬轻笑，这一局她赌对了，裕乐公主骄奢淫逸的外表下是一颗渴望权力的心。

赵琬和众人叙完，寻了个理由，离开宴席。她最讨厌世家宴会，大家都笑里藏刀，鲜少有几分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