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忘不了艳罂方才推了她。

艳罂走前，还道：“我不是神，无需谁的信仰，而是作恶多端的妖。”

过去的九百年里，艳罂不曾有一刻忘记那些死去的人。

“我……”烟月噎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在长安引诱赵璋时，曾被裕乐公主撞见过，她此番来洛阳，极有可能是来寻我。”烟月越说声音越小，“我可能陪不了你下一个百年，艳罂……”

艳罂再迟钝也该明白烟月对她特殊的感情。

“艳罂！”烟月不服地喊道，“凭什么！”

偏偏赵璋听见了烟月的声音，“烟月你来锦苑作甚？”

烟月一惊，开始担心刚才的话有没有被赵璋听见。

“我……我来散散心，阿朝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碰巧在院内听见你的声音……”赵璋道。

“……”烟月默默无言，赵璋不忍烟月为难，刚想走，烟月喊住他。

“阿朝，府内有位娘子同我说洛阳城今夜有灯会，我想邀你一起看，不知阿朝可否……？”

赵璋微愣，这是烟月回洛阳后第一次主动邀请他。

“不愿意？”

“愿意。”赵璋赶紧点头，“我愿意的。”

“嗯……有阿朝，我莫名的心安。”

烟月站在风中，衣裙飞摆，莞尔一笑。

“……”赵璋看见烟月明明在与一女子说话，可他来后，却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锦苑内只剩他俩，那个女子在哪儿？

烟月不知赵璋有没有看见，就算他瞧见什么，她也不准备解释。

这大概就是不爱吧。

两个人一时就尬在那里，相顾无言。

挨着锦苑的桃花院，也就是赵琬的闺房。院中婢女妃桃见赵琬不仅跑回来，还红了眼眶，顿时担心地问：“是谁将二娘惹哭？奴去找他……”

妃桃的声音在赵琬耳边响起，她微愣的地妃桃。

“妃桃？”

她已经回桃花院，那么艳罂又去了哪里。

“二娘？”

妃桃看着赵琬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赵琬是不是鬼上身了，心里估算着要不要去找老爷请个道士来看看。

赵琬眼眸微垂，问道：“绿牡丹在哪儿？”

费尽心思得来的东西，想送的那个人却不会喜欢……大概是世上最难过的事之一。

妃桃应道：“在您的房内的檀木桌上。”

“今日是花朝节，我这儿无需你侍奉，你和姐妹一起出府逛一逛。”赵琬挥挥手，示意妃桃迅速离开，走进卧房，赵琬惊讶地瞪大眼。

只见艳罂悠哉地坐在她的床上晃着脚。

艳罂轻唤：“阿暮～”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内？”

艳罂会法术，凭空出现在她房内，也不让人惊奇。

“你走掉的时候，我就来了你房里，只是我等你好久。”

艳罂最后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你不是与烟月相谈甚欢吗，何必来找我！”赵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要随便坐我的床！”

艳罂倒是有些惊讶，这还是赵琬第一次凶她。

她不就是和烟月闲聊几句吗，赵琬至于发那么大的火？

熊孩子！

其实赵琬已经十三岁，再过两年便能及笄了。

像她这般年纪的寻常姑娘早在家人的安排下早早地定下一门婚事。

但洛阳毕竟不是长安，规矩没有那么繁琐，放得更开。

整个洛阳没有定亲的千金，也只有赵琬与张家大娘张玉筱、柳家三娘柳翠栖。

柳家三娘在洛阳是排不上名的，只因她不是从嫡母肚子里生出来的，乃是妾生庶女。

至于张家大娘，看张家的意思是要将她许给长安皇子为妻，但是谁还没个结论。

谁让人家的姑姑是棠国颇得盛宠的张昭仪，更为陛下诞下了宜承公主李尚秋、砚王李重盼。

宜承公主自幼寄养在姜皇后膝下，是棠皇的第二个女儿。

“平日里阿暮最是尊敬我，今日何故动火？”

艳罂疑惑：“你今日好生奇怪？我不就同烟月说了几句话吗……还是说你不喜我与烟月待在一处。”

“我……”赵琬摇头，“裕乐公主有意将我许配给裕王李重眠为正妃，你觉得如何？”

女子要嫁夫，这是常理。

艳罂毫无表态：“你是女子，早晚都要嫁人。”

赵琬听后，怒极反驳道：“凭什么女子一定要嫁人！”

艳罂接下来的话，直接打破了赵琬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阿暮，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嫡女是世家大族培养十五年的联姻棋子，究其根本，是为了壮大整个家族。”

艳罂跟她分析时局道。

百年望族，盘根错节。

“先谈洛阳张家长女张玉筱，她是注定要为皇子妃……你父亲至今都没有为你寻一门人家，看样子要让你做皇家媳。”

“倘若我有喜欢的人也要遵循我父亲的决定吗？”

赵琬边说边看艳罂，期待她的回答。

艳罂惊讶：“你喜欢的不会是你们府上的下人吧？”

压根没猜到赵琬口中喜欢的人是她。

“艳罂！”

艳罂有点被赵琬吓到。

赵琬终于忍不住怒吼艳罂，道：“是了，我忘了你乃神，怎会聆听凡人的心。”

艳罂闻言轻笑：“我很早就同你说过，我不是神，我是妖。”

赵琬有点小委屈，质问艳罂：“我是不是都不如上官婉儿？我是不是很笨啊……”

艳罂觉得今日赵琬无理取闹得有点过，她有点不想忍了，最后还是想了想，耐心劝导：“阿暮，我没说过你不如她，可是你为什么总想要同别人比较？遵循本心，才是最好的。”

赵琬口中喃喃：“我一直都在遵循本心，可那不是最好的，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阿暮乖，别闹！”

艳罂揉了揉赵琬的头，赵琬眸色微暗，生气地拍开艳罂的手。

在艳罂心里，她将自己当做小孩子……而不是一个能和她比肩。

“还在生气吗，阿暮？”艳罂说，“你已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

赵琬反问：“艳罂，在你的心里，我呢？”

艳罂不假思索：“小孩子。”

赵琬又说：“所以请你离开桃花院。”

说完，赵琬就将艳罂推出房间，而后用力地合上了门。

艳罂还是一脸懵，她望了一眼四周，最后咬了一下唇，以示自己的无辜。

她真的不知发生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