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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沉甸的厚土 类型:现代言情 作者:林语风 主角:绒花陈晓智 简介:目不识丁的母亲,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失去了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抚育几个孩子长大成人,黄天厚土养育了万物,而母亲养育了我们! 沉甸的厚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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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扫盲


方圆三四个村才有一所小学,唯一的一所中学在镇上,能从村里读到镇里的孩子是少之又少。

三四个村的孩子也只有十几个去读书的,都是家庭不错祖辈都念过书的人家。平常老百姓没有读书的意识,大人也不愿意孩子读书,大一点的都拉到地里干活挣工分了,一天怎么也能挣个一分两分的,按大人的说法是‘放屁也能添风’,不能下地的就在家带弟弟妹妹,给大人烧点水,做点简单的饭,一个村子几乎都是文盲。

绒花家也就大强去读了几年书,绒花爹在外闯荡,出门就是睁眼瞎,算账头头是道,就是吃过不识字的亏,别人定的鸡鸭,写好了多少钱,等送去了,人家拿出字据非说钱数不对。

绒花爹瞪着两大眼也不知道那字据上写的是啥,也不敢找人看,怕被举报了,只能自己吃哑巴亏,后来死活把大强弄进了学校。

绒花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一个女孩子更没有资格去读书。

农村突然刮起了一阵扫盲风,社员们吃了晚饭必须到大队学习认字,最起码要认识几个语录上的字。

绒花不想去,又不能不去,只能拉着两个妹妹每晚去混两个时辰。

教书的先生个头不高,天再热,也是身穿一身长衫。每晚站在背光的地方,人长得什么样看不清,声音倒是洪亮。

头几天上课,村支书坐在旁边维持着秩序,大家伙都规规矩矩的。

让这些成年人识字,他们觉得比什么都无聊,不让他们闲聊坐在那里,那比干活都痛苦,学不了几个字,村支书就带头打起瞌睡,再往后村支书就不来了。

没人管,就等于放了羊,瞌睡也没人打了,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聊家常倒是挺欢的。

只要声音不大,先生也懒得管,睁只眼闭只眼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了。

几个妇女拿着针线活早早在围在汽灯下占好了位置,这灯光可比家里的煤油灯亮堂多了,来学习是应付,蹭亮倒是真的。

绒花也挤在这帮妇女里面纳着刚学会的鞋底。

头一天来学习就头大,这可比干活要费劲多了,先生教几遍都记不住,干脆也学着别人来蹭灯做针线活。

黑板上的这几个字学了好几天了,念个啥白天干一天活早就落到地里去了,现在看着只是眼熟,还不如赶紧有光多纳两针鞋底呢。

坐在旁边的清芳嫂瞄了一眼绒花的鞋底,噗嗤笑了“绒花,你这鞋底纳的,要不是这灯亮,还以为你在这鞋底上画蚯蚓呢!拿来给我看看这是画了几条蚯蚓!”

绒花脸一下红了,瞄了了一眼台上的先生,把鞋底往凳子底下一放“你小声点清芳嫂,真讨厌,人家这不是刚学嘛,你再嘲笑我,以后你再有活我就不帮你了!”

清芳嫂用肩膀顶了绒花一下“嫂子逗你玩的,拿出来我教教你,看你地里的活干的挺带劲的,这针线活到你手里怎么就这么费劲呢!我不笑话你,我教你怎么纳!”

清芳嫂子的嗓门越来越大,旁边的妇女也伸着脑袋看绒花的鞋底。

没人注意先生的脸越拉越长“要不要我把地腾出来让你们来?有什么要教的回家教去,这里是课堂,不是你们做鞋的作坊,让你们带着针线活来就已经够容忍了,你们嘀嘀咕咕的没完了,都别干了,今晚这几个字都得记住了,明晚我要提问。”

绒花和清芳嫂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赶紧把鞋底收了放在腿上,规规矩矩的坐直了身子。

大家都是来应付的,底下只安静了一会,后面几个男的又开始窃窃私语,根本不管先生刚才说的话,只管自己聊的开心,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面对一帮根本就不可能学习的人,先生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你们可以随便聊,但是不要盖过我的声音,要不然你们到台上来聊,我到下面听?大家天天摸黑来摸黑走,怎么也得带走一两个字回家吧?”

底下一片哄堂大笑,连队带头起哄“先生,这玩意带回去能当饭吃啊?您就当是在那自言自语,我们各忙各的,您要是觉得累了就和我们一起抽抽烟,扯扯闲篇,村书记都不学,早早回家搂着老婆呼哈上了,别太认真了,只听说不干活会饿死人,没听过不识字能死人的。”

先生这下真的急了,把小黑板敲得‘啪啪’作响“说话注意点,这里还有孩子和妇女,你们也可以走人,我只是服从上面的安排,学不学是你们自己的事,这是课堂,别在这里开黄腔。”

一个先生哪能镇得住那几个赖皮赖脸的人,连队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妇女们在这占着最亮的地,和先生靠的最近,她们学了吗?就在您眼皮子底下您都不管,我们几个声音大了您就不愿意了!”

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拿个鸡毛当令箭,你教你的,学不学是我们的事,还真把我们当三岁小孩了。”

先生气的把教杆往地上狠狠的一扔“孺子不可教也!”说完大步流星的甩手走了,差点把绒花的鞋垫给碰掉。

绒花吓得一激灵,没想到这瘦瘦的文化人脾气这么大。

先生一走,清芳嫂快人快语的冲几个大老爷们嚷嚷上了“你说你们几个,不学就不学,这里不还有认真学的吗?我们怎么没学?先生教的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哪像你们从进屋就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听说这先生可是村支书从镇里的中学请来的,这给气走了,看明天村支书怎么收拾你们。”

“清芳嫂,那你把黑板上的几个字给我们念念呗,先生走了,你教我们,我们肯定认真学,我看你是怕村支书把这个学堂关了,你没地找这么亮的灯给你家老爷们纳鞋底了吧!”连队阴阳怪气的跳着脚在那喊着。

清芳嫂气的抡起手里的鞋底照着连队砸了过去“你这个鳖羔子,怪不得你找不着媳妇,就你那张破嘴,比老太婆的裤腰都宽,干活你偷奸耍滑,又在这里闹事,看明天书记不给你套上驴套当驴使!”

连队捡起地上鞋垫就往外跑“就算我是驴,也是头公驴,就怕到时候你这头母驴会上赶着找我下犊子呢!”

清芳嫂用力的扒开一群跟着起哄的人“你个王八蛋,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你想的倒挺美,你顶多是头骡子,打一辈子光棍的骡子!”

看热闹的跟着这两个人跑到大街上,一哄而散消失在黑夜里。

绒花看惯了这些成年人的嬉闹,他们打闹起来跟孩子们没区别,田间地头每天都在上演,也许这就是苦中作乐吧。

绒花困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今晚被他们一闹,弟弟妹妹也跟着不知道跑哪里了。

绒花搬着板凳在黑漆漆的大街上喊着“小芹,你们在哪儿?放学了喽,快跟我回家了!”

好好的一堂课就这样给搅黄了,那个先生要是不来了,新学会的鞋底只能忙里偷闲的纳了。

绒花捏了捏纳了一半的鞋底,失望的看了看还亮着灯的生产队大院。

鸡叫第二遍的时候,绒花就赶紧起来了,扛着锄头来到自家的自留地,得在上工前把草锄了。

等走到了地头,天也完全亮了,地里已经有好多人在忙着了,早起的人可真不少,大家都是趁这点功夫把自家的活干了。

李婶看样子早就来了,都快干到地中间了。

前天刚下过雨,地里还很潮湿,有些低洼的地方还有水。

大清早就这么湿热,活还没干,汗水倒是先流出来。

绒花把鞋子一脱,赤脚进了地,一股凉飕飕的湿气传来,感觉凉快了好多,干起活来也不让人那么烦躁了。

绒花埋头锄着草,心里想着快赶上李婶好有个伴,干起活来也没那么无聊。

在生产队跟着那些大人逞强似得干的飞快,一个人干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劲头越来越小。

一只壁虎飞快的窜过,把绒花吓得尖叫了一声,脚下一滑,差点坐到地里。

绒花最怕就是这玩意,生怕它们会爬到身上去。

李婶吓得直起了腰,回头一看是绒花“你这孩子啥时候来的,你喊什么呀?给我吓一跳!”

绒花一个劲的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我看见了一只壁虎,李婶,你赶慢点等等我。”

李婶拍着大腿在那儿哈哈大笑“我当是怎么了呢,你说你挺大的个子,怕那点小玩意,它能吃了你?咱绒花也有怕的东西?行,我干慢点等你!”

绒花很快就撵了上来,李婶递过来一个帕子“咱绒花干活就是带样,比我这老把式快多了,快擦擦汗,你大哥有信了吗?”

绒花接过帕子,随便在脸上擦了擦“前两天来了封电报,一共写了六个字‘一切都好,勿念’别的就没了,我爹到现在还生闷气呢,嫌我哥太能算计了,走了那么久,几个字就把家里人给打发了。”

李婶好奇的问“‘勿念’是个啥?五念吗?”

绒花仰头大笑“您问的和我爹一样,一个‘勿念’把我爹给弄糊涂了,扒着送信的问‘勿念’是个什么东西?这才去了一年多,怎么是五年了呢?”

李婶也是不解“对呀,去了就是一年多了,干嘛说是五年了呢?”

绒花笑的直不起腰“人家送信的说‘勿念’是不要担心挂念的意思,跟年没一分钱的关系,电报是按字收费的,这样写省钱,我爹这两天天天念叨勿念?‘你要不是我儿子,你让我念我都不念!’”

李婶这下明白了,跺了跺脚上的泥,愤愤不平的说“不怪你爹生气呢,哪哪是金豆子啊?你爹娘多惦记他啊,哎,这钱比人贵重啊!”

绒花也笑不出来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闷着头除草,不去想大哥的事了,想起来让人难受,不知不觉把李婶落在了后面。

绒花猛然想起昨晚那个先生被一帮粗人戏耍的样子,跟这帮人斗嘴,十个先生也不是个,说不定以后就不敢再来了, 真是又可怜又可笑!

绒花越想越觉得好笑,一个人在那憋不住笑起来。

李婶扯着嗓子问“绒花,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呢?刚才还吓得要死,让我陪你,你倒好跑的那么快,你这孩子是魔怔了吗?你这一会儿叫,一会儿笑的,我这草没除掉,倒把这把秧苗给除掉了,你再一惊一乍的,我要是锄不完找你算账了啊!”

绒花杵着锄头还在那里笑“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婶子,你别干了,我锄完了就去给你锄,你过来给我说话就行,咱娘俩搭着伴还能干快点!”

李婶看绒花笑个没完“傻丫头,你今天是哪里不对劲了,力气用不完了?我不用你帮,你这一天天的又是家里,又是地里够你忙乎的。”

绒花放慢了脚步,等着李婶撵上来“婶子,昨晚那个教识字的先生被一帮人给气跑了,您知道吗?”

李婶不以为然的说“哪个先生来都得给气跑了,你看那帮人是识字的料吗,地里活再忙,都耽误不了他们胡闹,也不知道村干部是咋想的,明显的赶鸭子上架,我在镇上碰见过那个先生,瘦巴巴的,脸上就一双眼睛看着有精神,看他穿的浑身补丁落补丁,有学问有啥用,我看啊还不如我们这些老百姓过得好!”

绒花一下来了精神“婶子,您见过他真人啊?他年龄大吗?”

李婶诧异的看了一眼绒花“这孩子说什么话,你天天去识字,难道没见过?”

绒花扭捏的笑了一下“我没敢正眼看过先生,再说了他每晚都是站在背光的地方,看也看不清,有学问就是好啊,我爹要是识字,也就不会闹笑话了,要是那个先生还来,我得好好跟着学几个字,有用呢!”

李婶砸吧砸吧嘴“一个先生有什么好怕的,他也是个年轻人,只不过穿的像个老先生,听说是个热心人,谁家有喜事写请帖,对联的,都去找他呢,还帮人看信写信,人嘛看着也憨厚,也不知道村长是怎么把他请来的,从镇上到咱们这儿可不近,这帮人一闹,谁还来啊,你还是多学点针线活吧,该嫁人了!婶子早就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绒花的脸腾的红了“婶子,您说什么呢,我才多大啊。”

李婶扔掉手上的杂草,紧挪了两步跟了上来“这有什么呀,婶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把你瑞姐都生出来了。你爹只顾着往外跑,你哥这一走,他这是把你当儿子使唤了,等清闲了,我得找你娘唠唠去,这个年纪再不找,好的都让人挑没了,你人好善良,干活又是一把好手,谁家娶了你那是他们的福气,婶子得给你打听着点,看这十里八乡的有能配上咱绒花的不!”

绒花羞得连锄头都拿不稳了,手一抖锄掉一棵秧苗“婶子,您再说我就不理您了,您慢慢干吧!我不等您了!”

李婶弯腰捡起绒花锄掉的秧苗“这孩子,你慌什么,赶紧把它栽上,还能活呢,这有嫁人什么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就是该嫁人了,赶明儿咱也把那先生请来,给咱绒花写它满屋子的‘囍’字。”

绒花不想再听李婶唠叨,脚上像是上了弦一样,‘蹭蹭’几步又把李婶甩在了后面。 李婶边薅草边笑“傻丫头,哪个姑娘长大了不得找婆家,至于脸红脖子粗的嘛!我得抓紧时间给你娘透透气了,可不能把你给耽误了。”

绒花羞得头都不敢抬“李婶,您再说,我就把您的秧苗给锄了!”

李婶在那儿一个劲的笑“锄吧,省的我伺候它们了!”

吃过晚饭,绒花收拾完家务,拿起小板凳对妹妹说“小芹,今晚就不带你们了,没准今晚先生不来了,姐去看看,要是先生来了,姐学完了就回来。”

小芹哪能在家呆得住,早就想往外跑了“我也要学呢,我去和你做个伴,你学的慢,回头我还能教你呢,让他们在家和娘一起吧,。”

绒花用手戳了一下小芹的额头“你就是想去玩,还教我呢,那你给我背背前两天学的字?”

小芹嘴一撅头一歪“姐,你学到啥了?你去了还不是去纳鞋底,黑板上有几个字你都数不过来,人家先生指着‘11’问你念啥,你说‘两个棍’,你咋不把先生手里的教杆一起算上说‘三个棍呢’!”

小芹说完就跑,绒花拿着板凳在院子里追“你还敢嘲笑我,看我不打你。”

绒花娘端着一簸箕黄豆差点被她俩给弄撒了,气的绒花娘把簸箕一放“你们俩是吃饱了闲的,还是得饿着你们点,那样就没力气疯跑了,绒花你还有点姐姐的样吗?半大的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也不怕人家笑话,等你爹回来赶紧给你找个人家嫁了。”

绒花笑嘻嘻跑到娘的跟前一蹲“娘,我要是嫁走了,看谁给你挣工分去,到时候你就得踮着你这三寸金莲下地干活了。”

绒花娘照着绒花的肩膀狠狠的就是一巴掌“你个死丫头,你也敢说你娘的脚小了,看我今天不打你。”

绒花站起来想跑,被小芹一把给摁倒地上“娘,我给你逮着,你打吧,她跑不了了。”

娘仨正嬉闹着,村里的喇叭突然叫唤起来,村书记气急败坏的喊着“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国家好心好意的让咱学生,你们不但不学,还把我请来的先生给气走了,人家每天下了课,步行一个多小时来教你们,你们倒好把先生欺负的不来了,我告诉你们,谁把先生给我气走的,谁去给我请回来!有些妇女同志也不自觉,让你们去学习的,谁让你们干针线活的!先生请回来以后,那些不学习的猫啊,狗啊的就不要去捣乱了,别把几个真学的大人和孩子带坏了,昨晚那几个和先生顶嘴的,明天一早跟我去学校请先生!”

绒花支着耳朵听村书记喊完,高兴的把板凳一扔“这下可好了,不用去装模作样的学习了,谁愿意去谁就去,没人逼着了!”

先生又被请回来了,村支书不再强制来识字了,更不让做针线活,不让做针线活妇女们也都不来了,没几个能在那儿干坐两个小时的。

现在的扫盲班来的都是想学习的,先生的心情也好了,教的更认真了,先生除了教识字,还会给大家讲一些历史。

大家熟悉了以后才知道先生不是本地人,家是邻省的,人家可不是一般的教书先生,那可是从正儿八经的师范学院毕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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