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围了一大堆人，原来是有专人来传达布防任务了，引得入城者驻足围观。这些人多是田里劳作归来的百姓，有的扛着锄头，有人握着铲子，还有人背着一捆杂草，也有人扛着一捆干柴。

平日里，他们也见不到什么稀罕事儿，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能上心，更别说这等要事了，所以都停下来观看，人就越聚越多。

刘季一帮孩子也混在其中，有的扒开人群往里挤，有得干脆从大人们腿下往里钻，体格太弱者四处寻找救星，看人群中正好有自己家人或长辈没，好在他们的帮助下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这样一群火急火燎的孩子闹腾，更增加了现场气氛，仿佛是在观看耍猴一样。

确实，两个衣着鲜亮的官差，像是被围在中间的两只猴子，只是没有人敢耍他们，反倒是他们耍起了人。只见官差将几个城门卫卒呼到近前，邑令也在一旁点头哈腰笑脸作陪。

官差掏出一捆竹简，哗啦一抖，横在面前，当众宣读道：“尔等听着，眼下秦国尚在进攻魏国，前不久，秦将麃公血洗魏国卷城，三万魏国子民丧命。秦，素有东进南下之意，魏国与我大楚紧紧相连，秦若灭魏，唇亡齿寒，势必顺势吞楚，我丰邑一带是国之北部门户，尔等要提高戒备，严密盘查过往商客，防止秦国细作渗透到我楚境。”

“喏！”卫卒应声。

“是！是！谨遵上差之命，”邑令拱手道。

“另外……”官差故意拉长了声音，瞥一眼邑令，继续说道：“平日里，大人要多多操练部下，免得遭遇战事时，不仅枪都拿不动，而且尿一裤子！”

“是！是！上差大人说笑了，小令断不敢麻痹大意！”邑令红着脸再次拱手。

“听说卷城距我们这里千里之遥，再说魏国也不是纸糊的，大魏武卒更不是吃素的，上差大人们是不是小题大做，危言耸听了？”一卫卒许是对两趾高气扬差官不满，于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虽低得好像只有自己能听到，但还是飘进了差官的耳朵里。

其中一官差二话不说，上前朝那卫卒大腿处踹去。卫卒猝不及防，一下屁股斜墩在地上。官差甩甩袖子，怒骂道：“他妈的，胆敢在这里胡咧咧，知道什么叫未雨绸缪不？大魏武卒早都成了一群病猫了，你以为他们还是吴启手下的魏武卒呀？真等秦人把刀架脖子上就什么都晚了！”

邑令见状，赶忙向倒地的卫卒呵斥道：“多嘴！有眼无珠，没脑子的玩意儿，还不赶紧给上差道歉！”

卫卒起身，乖乖来到官差面前拱手，怯生生道：“小的目光短浅，多有冒犯，望官差不记小人之过！”

官差斜了卫卒一眼，鼻子“哼”了一声，拂袖欲走，众人赶紧闪开一条道，目送其朝城里走去。

邑令对着几个卫卒厉声吩咐道：“都给我精神点儿！”然后转脸对另一官差陪上笑脸儿，“大人车马劳顿，请赶快入城，下官已经在亨通楼备下酒菜，专门为二位大人接风洗尘。”说完，伸手一个请的姿势。

官差听后，也没礼让，挺起胸脯径直朝城内走去，邑令屁颠屁颠跟着，一会儿忽左，一会儿忽右，一卫卒牵着两马，紧跟其后。

“好大的威风呀！”看着几个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刘季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脸上充满羡慕的表情。

“两条狗而已！”旁边一老人幽幽道。

“狗？谁的狗？老丈说来听听。”人群中有人发问。

“还能有谁，春申君的呗，这样的狗，听说那贵公子门下多的是！”老人直言不讳。

“哈哈！我看你这老头活腻了，莫不要这样口无遮拦了，小心被春申君大人割去舌头！”一人似乎在提醒老人。

老人捋了捋银白色的胡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呵呵，老朽快入土的人了，怕他作甚，也不在乎这一两天的活头喽！”说完，靠在城墙根上打起了盹儿。

日头见西，霞光弥漫，老人的脸被映得更加发黄，看得出他很享受这一刻的时光，竟然旁若无人地打起鼾声。

众人见再无什么稀奇事儿，迈起懒懒的步子，纷纷朝城内走去，就像是一群被放饱了的牛。只是一边走，还一边不忘说笑。

“哎，听说那秦王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孩子，恐怕还尿炕哩，哪来的胆量攻打魏国？”

“哈哈，他是没胆子，他不是有两个老子了吗？那两个主胆子可肥着呢！”

“胡扯，他爹庄襄王不是早死了，哪来的两老子！”

“唉，这你就不明白了哇！他亲爹是死了，不然也他坐不上王位，但现在不是有两个人抢着给他当爹呢！”

“谁？”

“能有谁，一个是丞相吕不韦，另一个是假太监嫪毐，两个人轮替着睡他娘赵太后，你说是不是他爹？哈哈！”

“你这嘴呀，真缺德，小心长疮烂了！”

“嘿嘿！怕它作甚，我又不是捕风捉影。”

“就是，就是，听说那赵太后又美又骚，天生的尤物，吕不韦顶不住了，这才让给嫪毐。”

“据说嫪毐那玩意异于常人，不仅能挑起一个几十斤重的车轮，而且像车轴一样，把车轮转的满地跑，你说哪个女人见了不浑身发麻！”

“这帮没正形的玩意儿，小心回去叫你家娘们阉了啊！”一个妇人接话道。

“哈哈，你这娘们儿许是想尝嫪毐那根车轴了吧！嘻嘻！”

“放屁，看老娘不撕你的嘴！”

“哎哟！哎哟！这泼妇！”

刘季正听得津津有味，一妇人追着三两汉子打，顿时，人群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乱作一团。他又四下瞅了瞅，萧何及众人早不见了踪影，只有樊哙也悄悄跟在人群后面，竖着耳朵听那些污言秽语。

刘季几步上前，朝樊哙屁股就是一脚。樊哙转身正要骂娘，见是刘季，转而坏笑道：“季哥，看那小娘们儿多带劲儿！”

“那个？”

“就那个，头上编了几枝野花，屁股扭来扭去的。”说着，樊哙用手指给刘季。

“确实带劲儿！蜜桃一般，估计一掐就出水，你敢上去摸一把不？”

“不敢，旁边那个黑胖妇许是她娘，我怕挨揍。”

“看我的，瞧好了啊！”说着，刘季上前对着女孩儿屁股用力抓了一把。女孩疼得哇地哭出声来，再看抓他的人早不见了踪迹。

“弄他爹的，谁家的野种！等老娘逮住他，非抽了他的筋不可！”黑胖子果然是女孩子的母亲。

众人哈哈大笑。

有的人把目光纷纷扫向樊哙，那意思是告诉黑胖子他与使坏那小子是一伙的。妇人恍然大悟，狰狞着脸朝樊哙扑来。

“我地娘哎！”樊哙见势不好，呲溜一下从妇人腋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