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没入黑暗，院中只剩下几滴血水从桌沿滴答流下，落入桌下的血滩里溅起一朵漂亮的血花。

那把短刀被淹没在血泊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亮。

遮住月亮的乌云被风吹散，不一会儿又迎来了一片，将它的面容遮掩得更加严实。

屋里传出些许的声响，而后又重归安静。

老人佝偻着背将狗拖了出去，不急不缓的走到门口的一棵梨树下。

梨树下面有个小小见方的坑，老人将狗拖下去，为它摆好姿势。然后爬起来靠坐在树旁，手里拿着那已经熄灭的灯，掏出火折子想要点燃，借着光亮却看见漆黑的碗里已经没有了灯芯，甚至灯油都已经变成了黑色的血。

“哎！”

他长叹一声，然后自言自语起来。

“这是我留给我和你的坑，现在你先住着吧。你或许疑问于我为什么要杀你，但我觉得你应该会猜得到，因为你挺聪明的。”

“但你终究不是人，还是不够聪明。”

“你炼化它或许可以帮我更多，但还是不够啊，我以为我时间够了，可是不够。以后，就让它陪我吧。”

“你跟我好像有一百年了吧，哎！人老了果真记不清了，就像忘了自己曾经有个家一样。”

他伸手想要敲一敲头，却见满手是血，然后想要在衣服上擦一擦，却发现身上到处都是脏的。

“舍不得啊～”他抬头望向前方的黑暗。

“但我想活着啊，”他取出那颗妖丹，看着它在黑夜中泛出银白色的微光，又说：“有了它，等我将他的精血之气吸收，应该可以突破了吧。”

“那可是能再活两百年啊，谁会不想。”语气中充斥着渴望与贪婪。

“既然寻求长生，家早就没有了，还是太年轻了。”

说完他站起来，将旁边的土推了进去。

当老人从林中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桌上的血迹早已凝结，他走过去将灯碗放好，短刀捡起来走到门外的泉水旁冲干净，又打了一桶水将桌子冲洗干净，踩着满地的血水进了堂屋。

不一会儿屋内亮起灯光，又映照出老人的影子，他走出来给那盏灯加了一根灯芯，拍了拍头发现没有灯油，则将碗拿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筷子粗的铁针，又取了个干净的小陶罐，往柳梢寒的门前走去。

“咿呀，”门被轻轻推开，柳梢寒却没有醒来，屋里还是一片寂静。

老人站在门外打量了一会儿，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后才一手拿出火折子找他带进来的那盏灯。

光亮散开，屋内有些凌乱，柳梢寒将背篓放在自己的身旁，或是天气有些寒冷，他蜷缩着身体躺在柴堆上，手揣在怀里，脚抵在一侧的墙上。从远处看，他只是缩在角落里。

老人将灯往柳梢寒的身旁挪了挪，让自己能够看得仔细些，随后才将带过来的东西放在一旁。

灯影摇曳，只在墙上映出一个人影，老人蹲坐在柳梢寒的身侧，将插在陶罐里的铁针拿出来轻轻地往自己的眉心送去。

眉心的星辰浮现，闪动了几下又沉寂了下去，随后眉心便被刺破出一个小口，当中灵力流转，鲜血也没能流出来。

而后他将陶罐放在自己的膝上，又把铁针往柳梢寒的眉心轻轻送去。

他俯身身靠近，却见柳梢寒的呼吸骤然停歇，摇曳的灯火也瞬间安静下来，他知不妙，突然后仰，一道寒光从眼前掠过，随后从左胸至右胸传来疼痛。

“哐当”一声，陶罐破碎，老人站起来退后。

柳梢寒一刀未能割喉，在老人胸前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从当中流下，打**本来就染血的衣服。

柳梢寒脚下用力，猛地站起来，又挥着手里的菜刀向愣神的老人砍过去，灯影摇曳“噗”一声熄灭，老人见状迅速后退出门，往桌旁而去。

灯火熄灭，便是人影退出屋内，紧接着柳梢寒刀锋而来追着出了门。

柳梢寒菜刀飞舞，一踩门前的小台阶将石头踩破，身形快了几分，而后便是一刀挥下，在老人后背留下血口。

背后火辣生疼，他一把将桌上短刀向后甩出，而柳梢寒的身形却已经后退。

他抄起桌上的灯摔了过去，身形也随后而倒。

躲之不及，将灯碗一掌拍开，顺势用菜刀挡住老人挥来的一刀之势。刀刀相碰，菜刀应声断裂，柳梢寒后退，猛的将刀把扔了出去，跳进身后的屋子里。

屋内黑暗，他迅速抱起自己的背篓见老人追击进来，从一侧的窗户破窗而出，滚落在院中，然后从背篓里摸出一把柴刀。

老人一步踏出，手中铁针有光华流转，然后往柳梢寒身处抛射而来。

柴刀抽出，背篓滚到一边，见飞针而来，灵力在刀身浮现，‘叮’的一声硬生生将铁针弹飞出去，在刀身留下一个黄豆大小的坑。

柳梢寒借力往后挪动，走到桌旁将木墩一脚踢到老人眼前，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

两人各站一边，月色之下老人的身影甚是凄惨。

柳梢寒身上染了些许血迹，头发有些凌乱不堪，而老人胸前伤口和背上伤口还在流着血，不停的从衣角滴在地上。

老人止步，并不打算前来，柳梢寒知对方天感后期，不敢硬上，因而两人在月光下两两观望起来。

“我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老人盯着他，语气有些虚浮。

“我是大夫。”

“那你怎么不走？”

“走不掉，实力不够。”

“你既然知道，那你觉得现在够了？”

“只差一点。”

确实，刚刚在屋内柳梢寒差一点就将他割喉，若是自己没有注意，怕是早已不明不白的躺下了。

老人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一片深渊，而后便是一口血吐出来，他右手握住刀把，左手掏出那颗妖丹，光华从左手流转到右手，手中的刀微微发颤，说：

“不止一点。”

随后猛踩地面跳起来一刀劈下去，劲风迎面而来，柳梢寒一步跃起向后一步，刀锋落于身前地上，沙石溅起。

一击不中，老人提刀一步上前，刀锋由下往上而来，柳梢寒将灵力注入柴刀之中，双手拿着往下一压。

“砰”一声响起，碰撞间夹杂着火花飞溅。

柳梢寒凭力后仰，柴刀上提，老人的刀从面前飞过。老人不中，又是一脚踢在了柳梢寒的肚腹部倒飞出去，撞到院墙的篱笆上。

一个清晰的脚印在自己的腹部，柳梢寒也来不及管多疼，迅速爬起来，却见老人已是以刀为剑刺了过来，目标直指自己的胸口。

“铛”的一声响起，柳梢寒直接将篱笆撞坏，又退出去几步的距离，倒在了后面的落叶中。

“什么鬼东西？”

老人疑惑，将刀收回来看了一眼刀尖已经卷了起来。望向柳梢寒见他又爬了起来，站立打量着他。

胸前衣服被劲风撕碎，胸部被震伤，一丝血迹从嘴角流出被他随意抹去，无名书显露出来，封面上依旧光滑如新。

柳梢寒站起来将怀中的无名书拿在手里，右手将灵力注入刀中，与他对立站着。

“我倒是小瞧你了，我也差一点。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但你觉得他能挡住我？”

“至少可以试一试，”柳梢寒深呼吸口气，问：“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不能。”说完，他将手里的妖丹抛起悬浮于头顶之上，灵力从其中落下，染在他的身上，他将刀拿起来，刀身颤动的嗡嗡作响，一刀劈过来。

柳梢寒惊骇，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是天感将踏入灵星的最强一击，将体内所有灵力调用，已经殊死一搏了。

‘难怪他说时间不多了’柳梢寒如是想到。

刀光劈下，周围的风都变得凌冽起来，柳梢寒有些难受，他将手里书抵在前面，刀锋落在上面然后湮灭，一阵气浪散开来打在他的面庞和身上，让他吐了一口血。

手臂青筋暴起，衣袖也随之爆开，随之出现几道血痕。而后就倒飞出去，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而书也掉在怀中，柴刀也掉落一旁。

他双手颤抖，迅速坐起身来，拿着无名书做好防备的姿态，嘴角还有未凝固的血迹。

而观老人，头顶妖丹光华不散，背上和胸口血又多了几分，身形也更加佝偻。柳梢寒疑惑，为什么他还能打，流这么多血都不死的吗，然而确实如此。

老人眉心一滴血流出来，空洞的眼神更加无神，面上的皱纹缠在一起，瞬间老了许多。

老人用刀撑起身体，任妖丹的灵力流入体中，而后又有一部分从妖丹中流入短刀中，刀微微颤抖，却没有了放在的气势，然后一步一步的往柳梢寒过来。

柳梢寒不再后退，体内能够调用的灵力也不多，强行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周身灵力流转，一手书，一手刀，便欲力敌。

二人交手火热，堂中的门却露出一个缝隙，然后一道白色的身影窜出来，几步一个跳跃间跑到老人身后，飞身跃起将他头顶的妖丹吞入腹中，身形一翻来到另一侧看着两人。

老人感受到头上的灵力消失，回头一望，怒骂：“该死的畜生。”然后挥刀过去，却腹部一疼，一把柴刀从腹部穿出来，然后又抽出，他感觉一股无力感袭来，然后向前倒去。

见老人倒下，柳梢寒跑过去将背篓和撒落的东西捡起来，抄起地上的身影快步的离开了。

应该说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