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整个冬季以来，柳梢寒的境界都没能突破，毕竟修行哪有那么容易，而且生活中还有许多琐事。

院中的老槐树入了春天没能继续发芽，应该是走完了它的一生。

院中没有再晒药材，但药材的清香还存留着不少。

花香夹杂着药香，和着春风飘进屋内，拂动柳梢寒面前的发丝。

桌上放着好几个小盒子，里面装着药材，带不走就留在这里了。一侧放着摊开的包袱和一个背篓，两本书放在一旁，已经准备了很久。

他打算走了，从想出去走走到现在，他思考了很久。最后的时间，他想着再见见三叔，和他说说话。

晚饭的时候他去三叔家吃饭，这是第一次他没有接受到邀请自己去的。

杨三叔有些奇怪，看出他有心事，但也没有问。

年轻人有心事很正常，他也懒得问。

那晚他们聊了很久，柳梢寒喝些许酒，依旧不是很好喝，但是杨三叔却把自己喝醉了。

他嘴里念叨着为他找媳妇，还有自己猜测的美好未来但他又怎么知道，柳梢寒其实是来告别的。

三婶坐在旁边的屋子做着针线活，没来打扰他俩。

看着杨三叔趴在桌子上的身影，柳梢寒俯身在他耳边轻语道：“其实我打算去外面看看，就像我爷爷年轻时候奔波一样，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来给您告别的，我并不拒绝你们给我找媳妇，但我并不会留在这里，所以我一直没有同意。

姑娘家很好，其实我也挺喜欢，但我也不能祸害了人家，你说是不是。我走了，下次回来一定把媳妇带回来给你们瞧瞧，毕竟得长辈过过眼不是。那座小院你给我留着，以后还得回来住呢。

您啊，和婶婶多注意身体，少抽些烟，重活累活少干些，等我哪一天跑累了回来，还能看见你们。那座小院你给我留着，或许下次回来我和媳妇还要住呢。”

而后便不再言语，或许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

柳梢寒将杨三叔扶起来，撑着他颤颤巍巍的身体去旁边屋里的床上休息，和三婶说了几句话。

柳梢寒告辞离去，三婶也还在嘱咐时常可以过来，不必外道。

其实柳梢寒知道，三叔三婶没有子嗣，一直将自己当做儿子来对待。他想着下一次见面，背过身去，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三婶看着从门口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脸上充满的关爱。

进了屋，杨三叔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将头捂在被子里。三婶叹了口气，继续做着打算给柳梢寒的新衣。

回到自己的小院，从厨房将一把菜刀和柴刀放在背篓里，无名书揣在怀里，《玄灵通天传》和衣物放在包袱里包成一团塞进背篓里。有把一些吃食装上，柳梢寒坐在门前，看着天空的月亮发愣。

不远处，二河也推开门将一个小小的包袱放在门前，坐在门口看着月亮。

月亮好小，但月辉好像比以往更冷了几分。

当月悬中天，万物都沉睡过去。

柳梢寒缩了缩，将背篓背起来，打开院门，轻轻地扣上门栓，借着黑夜往东边去了。

二河站起来，看了看村头，转身往东边去了。

黑夜里消失了两道身影，轻盈如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密林里。

翌日，当太阳从东方冒出头来，那道经常站在村口或者门口眺望的身影没有出现。

李杨树一早起来就站在门前看着柳梢寒闭着的院门，盯着它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也没有打开。

直到中午，三婶才知道柳梢寒的离去，她看着手里缝补了一半的新衣大哭了一场，心里不知道将柳梢寒念叨了多少遍，又或许骂了多少遍。

二河的父母也将周边找了个遍，到底是找不到了的，最后只当是和柳梢寒一起离去了。

村头的桃花树落下点点花瓣，随着风，飘入那条长长的河流，消失在了拐角处。

……

……

夜色昏暗，柳梢寒寻到了那间山神庙，并没有打算连夜赶路，就这样一直待到了天明。

当晨光照进来，柳梢寒结束了夜晚地打坐，背上东西继续往东边去了。

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条河，当然不是村里的那条，至于多远，地图上没有明确的标注。

走走停停，一路上也没有遇到突发状况。白天赶路，晚上则寻一处落脚点打坐修炼。

如是这般，时间月余已经过去。

身上的干粮早已吃了精光，沿途都是一边打猎一边过来，若是自己没有修行，柳梢寒觉得自己可能会凶多吉少。

广袤的密林中并不安生，毒虫野兽当然也不在少数，柳梢寒只能步步观望。

找到那条河，然后顺着河流下游而去，又沿着河走了四五天，然后转道往地图上标记的另一处去。

地点是一处湖泊，但柳梢寒找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

一日黄昏，柳梢寒穿行在茂密的林中，打算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

晚霞从天边盖过来，透过头顶严实的树冠，变成几缕金色的光辉映入眼帘。

景虽别致，但属实没有欣赏的必要。

荆棘丛生之间柳梢寒硬生生创出一条路来，如是这般又过了两日。

一处崖下，周遭的环境开阔了不少，柳梢寒能够清楚地看见天空中悬挂的明月，心中还隐约地回想起村中的日子。

打坐修炼，灵气化作丝线汇入四肢百骸，而冲击了许久的带脉终于通了。

打通这条经脉用了将近五个月，还要打通一条冲脉才能到达后期，任重而道远。

柳梢寒一路过来的痕迹非常明显，为了不被发现，一般情况下也是难以看见二河的身影。

距离拉得远远的，因为柳梢寒在前面有的慢，所以二河都是错开一天慢悠悠的赶路，偶尔去山间寻找着吃的，日子也过得比较轻松，颇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意味。

柳梢寒当然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人，自己神念虽然能够稍微注意周围的动静。

但，也只是稍微。

所幸，二河并没有与他争锋相对的想法。

天感境界的重中之重在于开拓经脉，增强身体的力量和敏捷，其中神念所体现微乎其微。

由于灵力只是游走于经脉之间，因而所存在的量并没有多少，能够调用的也就那么点。

随着境界的提升，体内的灵力也会越来越多，当打破冲脉和带脉步入天感后期后，灵力也能够更多调用了。

当然，也有限。

突破灵星境界需要打通任督二脉，这时会在丹田形成一颗和眉心差不多的星辰，而灵力最后都将会储存其中。

当然，这是后话。

这般走过，柳梢寒在几天后找到了那片湖泊，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看许多，平静的湖面映出第二片天空，与周遭的树木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他在这里停留了两天，将周遭逛了逛最后才离去，其实也是为了完善一下自己的地图，毕竟以后可能还会回来。

一日黄昏，晚霞从树冠间刺破下来，将四周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人有些泛昏。

柳梢寒在之间穿梭，偶然间却穿行到一条路上来，这让他顿时心情愉悦起来，迈着步子就顺着路而去。

行至林间，有风吹树叶的哗哗作响，又有带着花香的清风，亦有悦耳动听的鸟鸣。

行至深处，有清泉潺潺石上流，又有小桥卧于泉溪上，亦有两三间木屋静小院卧其间。

行至门前，有青烟升于堂中，又有人卧于门前，亦有一尊石像立于中堂。

房屋简陋，周遭并无多少陈设，院中只有两个木墩和一个石头做的桌子。见柳梢寒从院门进来，当中之人回头站起来，面上带着笑意问道：“不知小友，打何处而来？”

一看，此人约莫古稀，身穿黄色麻布长袍，几处已经褪色，戴着头巾，脚下穿下一双破草鞋，腰上缠着一根草绳，手里拿着一本经书，面带微笑，神色和蔼。

柳梢寒抱拳行礼，打量一二，说：“不知老人家，此地何处？”

老人出门来，又说：“你未回答，却又问起我来，那我是该回答，还是再问你来？”

柳梢寒往后挪动小步，打量瞥了一眼四周，又退了一步，说：“从西边而来。”

老人又往前走了些许，露出了背后门框内的雕像，却还是看不真切，只是一个人影盘坐。见他如此警惕，又退了一步，笑道：“西边尽是群山。”

柳梢寒道：“我确实从西边而来，行至此间，不知所来算是何处。”

“那就是山中人。”老人指了指一旁的木墩，示意他坐下：“远来是客，且稍作休息。”

说完进屋取出一个小壶和一个小碗，等待着他落座。

柳梢寒短思一二，将身后的背篓取下抱在身前，方才落座。

老人过来，身上带着一股油灯味，为他到了一碗水，道：“你我皆是山中人。”

柳梢寒明了，他的意思是他还没有走出这群山。

一人一语间，天色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