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稀稀疏疏地落进耳朵里。

贺行川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苏贝会不会很痛苦呢，因为这种快进导致混乱的时间线，他根本没法找到她。

苏贝应该回到那边了吧。

贺行川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干裂开皮的嘴唇，他对晓晓说他要把纪九杀了，即便是在幻境里，贺行川很清楚这只是幻境，但是贺行川也很清楚他在压抑着怒火。

晓晓泪已经流干了，她睁着眼:“可是你还有选择，你还可以活下去，而不是杀了他，因为这样很有可能会付出你的生命。”

选择，又是选择。

这两个字，贺行川都听厌了。

贺行川抓起晓晓的手，晓晓惊的一缩，但没成功，被贺行川牢牢抓在手里，她的手已经枯瘦如柴，指甲已经是黑色，但是贺行川不在乎，贺行川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晓晓，你要记住，无论哪个选择，既然你做出来了，就不要再后悔了，即便选择的结果有可能不尽如意，有可能会有无数指责你的话，但你要对自己自信点，这没什么怕的。”

晓晓睁大了眼睛，贺行川松开她的手，低低叹了口气:“如果连你自己都对自己做出的选择保持怀疑，那这个选择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坎，她慢慢闭上眼睛，然后说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么?贺行川也不想去细想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到最后一天，然后出去到外边看苏贝怎么样了。

到了夜晚，不知为何学校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死寂。

过了零点的那一秒，贺行川便知道二零零三年八月四日来了，也就是日记上记载的最后一天。

在他起身想要离开教室时，便发现晓晓已经不见了，隐隐间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教学楼下的丧尸群已经不见了，贺行川摸着黑一路到了宿舍楼附近，发现附近聚集了很多的丧尸，黑压压的一片，却安静无声，仿佛有人指挥似的，使得贺行川忍不住压低了自己的呼吸。

他在黑夜里目睹了一场丧尸们无声的杀戮，新鲜的血腥气息蔓延开来，刺激着他的感官。

顾真几乎是发了疯地从楼上冲了下来，然后转瞬就被丧尸群吞没了，发疯的纪九跟在他后面，仅仅几步之遥，却连顾真的衣角都摸不到。

纪九像是痴傻了跌坐到地上，然后跟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可是贺行川心里没有产生一点怜悯的波澜，他就那么冷冷看着发生的这一切，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也发生了变化。

贺行川抬起眼，看到了在不远处站在黑暗里同样看着这一切的晓晓，晓晓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视线转到了他那儿时慢慢地朝他露出一个扭曲可怖的笑容，然后她扬了扬手臂，那些刚刚啃食着顾真骨肉的丧尸群自发地走向纪九。

贺行川开始觉得意识有些晕乎乎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抽离这个幻境，只是他还有一点还没搞清楚，他费力地睁眼，试图看清什么。

晓晓也不再看向贺行川，贺行川看见了，看见了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温柔澄澈，就这么注视着丧尸群把纪九渐渐吞没。

原来是这样啊，意识在陷入黑暗时，贺行川模模糊糊地想。

贺行川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坐在楼梯口那把永远端正摆放的椅子上，而刚醒时他还有些犯迷糊，但仅仅一瞬，他就清醒了过来，贺行川直接起身，目光着急地四处搜寻。

苏贝难道没出来?

然后有人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贺行川:“???”

转头就对上了苏贝面无表情的脸，苏贝用着鄙夷的眼神看着贺行川:“你是不是在幻境里人变的更傻了?啧，真可怜，本来已经够傻了，还要再傻。”

贺行川:“……”

没错了，就这行为，就这语气，是这个狗女人无疑了。

“晓晓说你被纪九当实验品了。”贺行川吞了口口水。

苏贝撇了撇嘴，嗯了一声。

“痛不痛啊。”贺行川小心道。

“你当病毒注射着玩?”苏贝眼皮都不抬，反问贺行川一句，然后嗤笑一声，眼神里闪烁着寒光，“他该庆幸不是我本体过去，不然我给他注射着毒品玩。”

贺行川吸了口凉气:“真狠。”他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纪九还是苏贝。

苏贝抬起下巴:“你看下手环。”

贺行川闻言下意识低头，便看见手环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进度条，而现在停留在99%的阶段。

贺行川吹了声口哨:“看来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本来我也忘了有手环这茬，因为进了幻境后，手环不见了，”苏贝显然有点头疼，“然后我那边被纪九弄死刚传回来后，你知道的，我那个手环有点毛病……”

贺行川乐了:“怎么说？”

“又要再次恭喜玩家解锁主要关卡内容，进度条已达99%，还请继续努力噢～么么哒～”

苏贝面无表情按了按自己的手环，然后那手环发出了这句话，语气格外的欢快。

“我觉得最后三个字特别多余，”苏贝抬起头，对贺行川笑了笑，“你没听见吧？”

他当然听见了，听的一清二楚，贺行川扯出一点笑容:“是的，我刚才突然间一下子耳鸣了。”

“这是很正常的，间歇性耳鸣，到时候出了游戏好好去医院检查一下。”苏贝点了点头，善解人意道。

贺行川:“……”呵呵。

“现在应该可以上第二层了。”贺行川看了眼依然端正摆放的椅子说道。

“你要去吗？”苏贝踢了踢那椅子的椅腿。

“我想去平时自习的教室看看。”贺行川说。

“那就去吧，”苏贝点了点头，“不过，你还记得哪间吗？”

贺行川摇了摇头，但是他说:“已经有人给我们指了方向。”

苏贝抬头，顺着贺行川目光望去，便看见了一道白影站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栏杆边。

两人跟着那道白影上了三楼，刚踏进三楼的范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白影化作了青烟不见了。

贺行川推开了一间教室的门。

尽管那间教室已经破旧不堪了，但是柔和的光线把它照的很温柔。

娇小的短发女孩依然坐在那里。

“好久不见。”晓晓朝着他们笑了笑。

贺行川倒是摇了摇头:“怎么说好久不见呢，明明前面才刚刚见过。”

“你猜到了。”晓晓收起了笑容，淡淡道。

“也不算猜到吧，毕竟挺明显的。”贺行川耸了耸肩膀。

“也对。”晓晓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贺行川看着她，然后自己笑了，“瞧我说的，前面不是刚问过吗，这么快就忘了。”

晓晓也笑了:“贺行川，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然后她站了起来，朝着他们颔额:“自我介绍下，我叫晓晓，身份是丧尸王，也是这个副本的执行者。”

她说话间，身后似有白雾开始凝聚飘动，晓晓也有察觉，便歪了歪头，伸出手，露出黑色指甲，她指着身后白雾:“喏，你们没猜错，这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让你们进入幻境也是它的一种能力之一，不用感到惊讶，它的确是没有实体，但是它有意识，比如说……”

晓晓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看向贺行川身后的苏贝:“它告诉我，你很危险。”

“哦，是吗，”苏贝挑了挑眉，“我觉得它挺勇的呀。”

白雾似乎畏缩了一下。

晓晓撇了撇嘴:“我知道，你们还差一点就能完成这个副本通关了，也就是拿关键物打开离开副本的门，但是我很好奇你们知不知道这个门在哪？”

贺行川摇了摇头。

苏贝摊开手:“不知道，但是把你打一顿就应该知道了吧？”

晓晓闻言露出一副难过的神情:“得亏我们在幻境里头一直姐妹情深呢，出来后这么对我，太寒心了。”

贺行川总觉得晓晓似乎话中有话。

“那我直接说好了，离开副本的门就在那间宿舍里。”晓晓笑眯眯道。

“你会阻止我们吗?”贺行川深深看了眼晓晓。

“当然，”晓晓回道，“不过呢，我还挺怕死的，所以我想宿舍楼底下的他们已经饿的不行了呢，之前那几个人可是一点也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啊。”

苏贝一把扯过贺行川的手臂:“借一下Boss吧。”

“请——”

晓晓点了点头。

贺行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苏贝拉进白雾了，直到教室场景和晓晓在身后消失不见，贺行川停下脚步，苏贝见他停住脚步，疑惑看着他。

“你知道关键物在哪吗？”贺行川问道。

苏贝却反问贺行川:“她不是早就给我们了吗？”

“……有吗？”贺行川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认认真真问。

“你是不是真的傻，”苏贝叹了口气，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对哦，你还是新手玩家呢。”

贺行川:“……”

总感觉被看不起了呢。

“所谓的关键物指的就是该副本的执行者身体上的一部分，比如说手指啊，眼珠啊，当然你把执行者的心脏挖出来放上去，门也会给你打开的。”苏贝漫不经心道。

贺行川起初有些不理解，慢慢地他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进教学楼前，你塞给我的钥匙圈。”

“贺老师终于想到了呢。”苏贝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