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夜白，另一道则出自贺太守。后者脸上，两侧的胡子都简直要翘起来了。

贺太守后背发汗，两股战战，这太师椅怎么坐怎么烫屁股。

哎呦呦，这哪里是小姑娘啊，这分明是他姑奶奶，还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姑奶奶。

虽然贺太守远离京城，可这京中的事也是知晓一二。七殿下虽不曾掌握实权，却是陛下亲自册封的，第一位未成年就有了王爷一称的皇子。

想来若是没有真凭实学，就算陛下再宠爱怜惜他，又怎可能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儿子冒百官之言呢？

听闻陛下三年前之所以能不费一兵一卒从云苍国手里收回边关那座城池，就是听了七殿下的计策。只是陛下从未明说，便也没人敢去湛王府打扰七殿下的清净了。

谁知这姑奶奶的胆子是一个比一个大，还妄议皇子性命，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瞧瞧这话：印堂发黑，定是有疾。

除了太医院的首席医官，谁敢这么大不韪地说出来？

哎呦呦，贺太守神经突突地跳着，一个头当两个头用。

不行…他也要无力回天了。

贺太守颤悠悠地从太师椅上起来，直直地跪了下去："殿下息怒啊，这女子乃是微臣请来的医师，出自乡野，头回得见皇家颜面，一时愚钝，这才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她一回。"

贺太守边说着边向苏瓷月使眼色：我的姑奶奶哟，还不快向殿下求饶。

谁知苏瓷月目光带有几丝安抚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

？？？

贺太守呆愣愣地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就发现殿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里带了些"聒噪"的意味……

贺太守身子一凛，默了默，立马噤声了。

算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当个雕像。他老了，这心脏着实不太行，这种磨难还是交给堪当大任的姑奶奶吧。

—

祁湛抬眸，似笑非笑：“你可知妄议皇子，乃是死罪？”

苏瓷月也不怕他，笑吟吟道：“可若是皇子无疾，想必应该就是大赏了吧？”

无疾，既可以理解为疾病治好。

也可以是跟她猜想的一样...

风华绝代的七皇子，实质上本就无疾。

祁湛一双凤眸微眯，半晌后忽地轻笑几声，笑容里带着些慵懒和轻快：“小丫头，你胆子挺大的。”

仅凭这么一会儿就识破了他的伪装，还敢以此跟他谈条件，有些意思。

苏瓷月摸了摸鼻头：“哪里，公子谬赞了。”

其实...她胆子还能更大一点。

苏瓷月方才又是弯腰又是半蹲地，滴水未进，这会儿体力也有些跟不上，干脆一把坐在祁湛桌旁的椅子上给自己添了杯茶。

唉，谁还不是个伤患了？

夜白顿时一惊，正要呵斥她目无尊卑，就听苏瓷月接话——

“大胆。”

苏瓷月眸子满足地眯了眯，像喵咪闻见了香味一般。

太守老爷这茶真是好茶，香气浓郁，沁人心脾，连带着她的胃都没那么痛了。

苏瓷月抬眼看了看夜白：“嗯嗯，大胆嘛，我知道，你就不用说了。”

那眼神，分明如他家殿下看贺太守时如出一辙，大写的“聒噪”二字都要化为实质了。

“......”

夜白气愤。

哼，这女人，分明是在记仇！

苏瓷月的目光从夜白处收回，就发现面前的男人看着自己，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微妙，待她再细细看去，又觉得大概是自己看岔了。

嗓子润了润，苏瓷月这才认真打量这位七皇子。

男子身形修长，凤眸微眯，五官立体，明明一眼看去便知身体虚脱，可浑身气质却是矜贵无比，让人琢磨不透，望而生畏。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这七殿下当真当得起这大邺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苏瓷月一只手撑着精致的下巴，眼带狡黠：“公子这病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嘛...我有个条件。”

夜白一听，脸色微变，连忙看向自家主子。

这女人不会居功要挟主子吧？万一她看上自家殿下，难道还要许诺她湛王妃一位不成？！

这哪能成？

夜白急忙道：“殿下...”

却见祁湛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示意夜白退下。

目光一转，落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

她的脸生得极小，五官精致中又带着勾人的纯欲感，一双传神的杏眸灵动又可爱，再往下，瓷白的肤色和红唇形成鲜明对比...

庐州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想起之前那些人的下场，祁湛垂眸掩下一抹好笑，这天下敢此般和他谈条件的...

男人手指一顿，继而眼神避开那道清澈狡黠的眸子和娇艳动人的小脸。

敢和他谈条件的...

可不就只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盐女”了？

祁湛微微勾唇，不知为何心情竟有几分愉悦：“你且说说看你的条件。”

一见有戏，苏瓷月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将方才说给贺太守听得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祁湛，笑容里带着不让人厌烦的讨好。

“所以殿下您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将这身份文书的事安排下去，小女子保证会尽心尽力地为殿下治疗，绝无虚言。”

说着她还举右手发了个誓，信誓旦旦的模样。

祁湛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呵，这会倒是用起了尊称。

他看着毫无自觉的苏瓷月，淡淡道：“年纪不大，倒是挺识时务。”

“哪里哪里，殿下谬赞了”，苏瓷月眉眼弯弯，假装没听懂祁湛的讥讽。

“殿下玉树临风气质非凡，小女子一见便如沐春风，想来殿下定是温厚和善、心怀百姓，这才敢提出此等大胆的请求...”

......

站在门外，用内力听见这话的夜白惊得气息一滞，顿时轻咳起来。

温厚？

和善？

想起殿下这些年来反击敌人的手段，夜白神情古怪，这姑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不过...

哼，任她如何嘴甜狡猾、巧舌如簧，他家殿下也绝对不会上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