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蔡和大熊换上小四儿买来的衣服，门口和徐天道别，便登上马车向西城驶去。

小蔡看着大熊的憨样，想到之前的事，不由戏谑道：“大熊，待会儿你说是给你找个娇小玲珑一点的，还是找个丰乳丰臀的呢？你好哪一口？”

“俺也不知道，俺没试过，”说着竟伸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觉得吧，还是得找个和你一样结实的，不然啊，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吃不消，对不？”小蔡强忍着笑意。

“嗯！俺也觉得应该是的！”

“据说啊，狼族的女人够劲儿，待会儿要不帮你多叫几个？”

“多叫几个？俺一个人，怕忙不过来？要不你来帮帮我。“大熊真诚的看着小蔡说道。

“噗”小蔡再也憋不住了，一口喷笑了出来。

等到马车停稳，二人下车，看了眼眼前灯火通明的漆褐华楼，转身拉着大熊就向街角走去。

府衙不是十分难认，座北朝南，衙前设高大照壁，照壁两侧建有辕门，辕门外有直通大街的甬路，临街有高大木牌坊，大门两侧有石狮一对。大门内有门房，迎面有方杆旗斗两个，东西两侧有房舍，应是为隶卒居住的地方。

小蔡正打量着想着如何进去，却听到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声粗犷的大喝：“站住！不要跑！”，很快就来了一群身穿锦衣，腰佩长刀之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熊双手握拳正要挥将出去，小蔡眼疾手快，急忙拉住，陪笑道：“不知几位官员有何贵干？”

只见为首一人凑上前来，如刀浓眉，瞪着双眼，在灯笼的照映下显得有些狰狞，“你二人可是燕盗的同伙？”

“燕盗？”小蔡莫名道，拱手回道“回官爷，不曾听说，更不认识！”

“怎么可能？你们定是撒谎！”浓眉大汉斩钉截铁道：“燕盗横行喀什玛数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二人竟说不曾听说，很是奇怪！”

“糟糕！”小蔡心里暗惊一声，“回官爷，我二人今日刚入城，平时未曾来过此地，所以有所不知，想来这其中定有误会，还望官爷明察。“

“今日刚入城？那为何如此深更半夜来到府衙附近？可有何身份凭证？“

“回官爷话，我们二人来得匆忙，身份凭证不曾带在身上。“

“早知道你们二人肯定有鬼！我们早就截获燕盗今晚会伙同同伙前来行窃，你二人定是同伙！“说完，右手一挥：“带走！先压下去，稍后严刑拷打，我就不信问不出燕盗的踪迹！”

“去你大爷的燕盗！好好地你来府衙行什么窃！这下好了，我们真的是有苦难言了！”小蔡心里哀叹着。

只见左右众人一拥而上，将小蔡二人双手反押用铁链捆上，拖拽着往府衙走去，大熊挣扎了两下，也是无济于事，反而多挨了两下。

似是众人也不担心小蔡二人逃离，押着二人直奔大牢，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拉开一间牢房铁门，将二人往里直接一丢，然后锁上铁门，就勾肩搭背、吵吵嚷嚷地往外走去。

小蔡挪了挪身子，打量了一下四周，整个空间十分昏暗，透过拇指粗的铁栅栏，外面墙面上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味道很是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更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他娘的，怎么就摊上这档子破事儿！”小蔡低声骂道。

“那咋整？”大熊瓮声瓮气地问道。

“我哪知道？”小蔡轻“啐”一口，“真不知道那个什么燕盗是个什么鬼？是不是脑子有病？来府衙偷盗！真的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脑子有没有病我知道，肯定没病！当然也不是什么鬼！”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倒是把蔡熊二人吓了一跳，二人转眼过去，细细观看才发现墙角原来还有一个大活人，正贴着墙角躺着，翘着二郎腿直晃悠。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话音突然一改，“我知道你们是秦人！”

小蔡和大熊对视一眼，冲大熊点了一下头，大熊便欲起身冲过去。

“别急，别急！“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你们先想想自己的处境，杀了我，你们就能出去吗？“接着传来一声轻笑，”杀了我你们只会死得更快！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外面的兄弟！“

小蔡掩不住内心的震惊，低沉着吼出来：“你到底是谁？“

“好啦，不和你们开玩笑啦！”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慢慢从墙角站了起来，双手也没见用力，接着一声“咣当”铁链撞击的声音，用来捆住双手的铁链已经掉在啦地上，“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就是你们嘴里的燕盗！”

小蔡感觉老天是不是没睡醒，怎么竟是意外，他细细打量着走过来的身影，只见他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手指却意外的修长，灰蒙的脸上似笑非笑。

“那你怎么也被抓了进来？”大熊挡到了小蔡的前面。

“抓？不，不是的。”燕盗似是嘲笑道，“我是自己送进来的！”

“送？“

“当然，不然你以为凭他们那帮子酒囊饭袋就能抓住我？“燕盗走过来轻轻拍拍大熊，示意让开，然后对着小蔡说道：”如果不把他们骗到外面，我怎么进去拿东西呢？你说对么？“说着对小蔡挤了一眼，“你俩就先将就在这儿待着会吧，我可得先走了！这劳碌命啊！”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小蔡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拦住：“等等！能不能也帮我们解开，带我们一起出去？”

“凭什么？”燕盗停下脚步，看着小蔡慢悠悠地说道，仿佛一点都不着急。

小蔡一时竟噎住，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就凭你也是秦人！”突然，大熊从后面喊道。

小蔡诧异地回看了一眼大熊，又返过头来看着燕盗。

“秦人！“燕盗像是自言自语，”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称谓了，真的是太久了，我都快忘了。“说着转身盯着大熊，“你怎么知道的！”声音却是冰冷可怖，仿佛一个不慎，他就要将眼前之人杀死。

“我猜的。“大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不但燕盗哑然，就是小蔡也是哭笑不得。

“你还真是…“燕盗突然笑道，“哈哈，真是可爱！”，然后走到大熊跟前，小蔡担心燕盗会突然出手，急忙往前走去，却只见燕盗两手往大熊双腕上一抹，紧缚的铁链却似无力般从大熊的胳膊上滑了下来，“哗啦啦”一声掉落在地上，小蔡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再怀疑面前之人的身份。

燕盗笑着走到小蔡的跟前，不待小蔡思考，只感觉手臂突然一轻，铁链也顺势掉落，小蔡摸摸手腕，眼神里闪着复杂的神色。

“你们是秦军！”不是疑问，很是肯定，燕盗像是在自问自答：“怎么可能？”说着又抬头看看小蔡和大熊，“数百年来，从来没有秦军能够完好的走进喀什玛，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虎口的老茧很厚，胳膊上的伤口不算旧，应该是枪伤，难道你们是最近才从秦国过来？你们是秦军的侦察兵？还是说秦军已经找到了通往狼族的道路？”看着燕盗喋喋不休的样子 ，小蔡有点懵圈了，大熊更是糊涂。

“呵呵，”燕盗一拍脑袋，“你们是不是秦军又干我何事？真是狗拿耗子。”说完看着小蔡二人，“出了这门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拜拜了，不再见！”说完转身出去往甬道走去。

“稍等！”小蔡急忙追了上去，“壮士可否留步？”

“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帮你们出来已是仁至义尽，我还有我的事儿，至于你们是要火烧府衙还是宰了府尹，随意！”燕盗头也不回不回淡淡地说道。

“我们是秦军！”小蔡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决心。

“我猜到了！”燕盗不以为意。

“我们没有援军，就三人！”

“哦？”燕盗似乎来了兴趣，慢慢停下了脚步。

“狼族意图南下，正从各地运来粮草物资，集结狼卫，现都囤积在北城！”

“嗯，听说过！”

“我们三人从纳木错湖一路跟踪运盐车辆来到此地，几经生死，只为能获取准确情报，好及时回报早做准备，免大秦再遭兵祸之灾。”

“跟我何干？”

“请壮士相助一臂之力！”说完小蔡双手抱拳深行一礼。

燕盗沉默不语，半晌，缓缓道：“开元二年，狼族南下，大秦措不及防，狼族一路势如破竹无恶不作，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说着燕盗双目圆瞪，咬牙切齿，“人人慌不择路，无论老弱妇孺还是青年壮汉尽皆死无葬身之地，全都抛尸野外！”小蔡察觉到一丝晶莹从燕盗眼角滑落。燕盗的声音显得无比愤怒和哀伤：“我的师门，一百三十八人，除我之外无一活口，更可怜我那娇妻和未满月的孩子，也全都葬身血海！”转而突然又很是激烈地看着小蔡说道：“那时候你们秦军在哪？你们秦军人呢！你们不是应该保家卫国的吗？结果都他妈的逃了，丢下了手无寸铁的百姓跑的比兔子还快！这就是秦军！”小蔡没有说话，“所以我再也不相信秦军！不相信朝廷，我只相信我自己！只有我自己才能保住我的命！当然，我可以帮你们这次，就当我还了秦国的这一身血脉，此后再无瓜葛！”

小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许他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只得抱拳道：“秦国，蔡鹏程，谢过壮士！”

大熊也抱拳跟着说道：“秦国，熊涛，谢谢了！”

“说吧，你们要我怎么帮？”燕盗正了正心神缓缓说道。

“我们想请壮士帮忙获取一份喀什玛的城防图！”小蔡也就不再矫情。

“好！你们先出去找到府衙衙役班房右侧的水缸，挪开水缸，下面是个新挖的地道，你们沿着地道出去，出去后一直走到路口，左侧有个悦来客栈，你们去地字五号房等我。“

“谢壮士！“小蔡深鞠一躬，大熊也跟着道谢。

燕盗拜拜手径直走了出去，临出门时，传来一声：“大秦，真定府，燕子门，燕小乙！“

蔡熊二人急忙出来，却发现燕小乙早已不在跟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似燕子般轻盈飘过，一下子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蔡拉着大熊也不多说，二人警惕的留意着四周，寻着班房找去，很快就发现了燕小乙说的大缸，大熊快步上前，抱住水缸，双手用力，腰推肩，肩推手，“呼”的一下子就将水缸移开，下面果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小蔡也不犹豫，直接就跳了下去，却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围墙外喊叫声四起，瞬间灯火通明。

“快！抓燕盗！”

“南边厢房！快！已经把他围在里面了！”

“快去再叫些人来！这次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快走！别叫他跑了！”

“……”

锣鼓喧哗，脚步杂乱，四下里的声音像是瞬间炸开了锅。

小蔡开了眼大熊，“回去？”

“去哪？“

“救他！“

“嗯！“

说完，小蔡跃身上来，大熊移回大缸，二人正欲往南厢房奔去，小蔡却停住了脚步，拉着大熊转身来到了班房，果然让他找到了两套衙役的锦服，二人迅速换上，提起一旁的无情水火棍，赶紧向南厢房跑去。

待他们赶到南厢房门前，发现已是人山人海，小小的庭院竟是挤进了两百多人，院前的，屋顶的，院后的，树上的，密密麻麻，一个个都拿着武器对着屋内，只待一声令下。

“燕小乙，这次你是插翅也难飞了！还是乖乖走出房门束手就擒吧！免得乱箭齐飞伤了你的小命！”中间一身着官服的矮小老者大声喊道。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屋内传来。

“果然是燕小乙！”小蔡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哈尔赤，咱们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今天大爷我就算死在这儿了也一定会拉上你做个垫背的！”

哈尔赤虽是站在人群中央，却也暗暗往后移了几步。

“好！那就看看谁先死！”哈尔赤声色俱厉道：“放箭！”

只见漫天箭雨，“叮叮叮”的撞击在厢房的门窗屋顶上，直直的往屋内射去。

小蔡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暗祈祷燕小乙躲过这一劫。

“哈哈哈哈！好酒，哈尔赤，没想到，你还藏了一壶好酒啊！”燕小乙大声笑道：“今朝有酒一壶醉，笑看箭雨把命催，可怜老翁无胆鬼，留待夜半我来陪！哈哈哈哈！”

箭雨射了约莫十来分钟，里面早已没了声响，哈尔赤手往下一挥，众人皆停止了射箭，等了一会儿，见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哈尔赤招过刀枪手，“上！”，一声令下，众人喊叫着向厢房猛扑过去，小蔡和大熊也跟着挤了上前，心里却塞满了祈盼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