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掩埋了白日的喧嚣，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偶有虫鸣草动在这大草原里传开也是一闪即逝。

“天哥儿，你也早点歇歇吧，那帮小崽子们还是靠得住的！”老吴提着酒壶往徐天跟前推了推。

“没事儿，我再守一守。”徐天摆摆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顶行军帐篷，完全没了白天的吊儿郎当样儿。

“嗞～”老吴抿了一口，抬眼望着眼前的漆黑一片，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或是自问自答：“老帅身体还好吧？应该还是好的，他可是咱大秦的国柱啊！”

“嗯，一顿能吃两碗饭，还能追着我跑两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徐天嘴角微翘，眼里掩饰不住笑意。

“这些年，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当年狼族入境，烧杀抢掠，那一幕幕的惨景让他老人家心痛不已，急火攻心，没忍住吐出一口精血，坐倒在地，也亏得当时只有我在场，若此事传扬出去，只怕军心动摇，后果难料了！”老吴心有所感，“上次再见老帅时，虽外表看不出来，但仍有感觉他老人家精神大不如前了！”

“放心吧，好着呢！能吃能喝，活蹦乱跳的！”像是安慰老吴，也是安慰自己。

“你也给老帅省点心，别老添乱！”老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天，“你说，上次真定府那事儿，那是人家衙门的事儿，你非得插一腿！狗拿耗子，还惹得一身骚！”

“嘿，那不也是看不下去了么？都是当年跟着父帅的兄弟，退伍在家也不能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你啊！别人不知道你是徐帅的义子，只道你个小小的营长，能有多大的能耐，你还硬是往上怼，脑瓜子被门夹了么？硬拿鸡蛋砸石头，不是找抽么？”

“别急啊，我这不也是好好的么？”

“好个屁！”看着徐天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老吴气不打一处来，“营长降到连长，这也是好好的？老帅当年收养你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让你从小在部队磨练磨练，好好攒些军功，好往上升一升，不说将级吧，好歹也是个中校、大校吧，到时好在老爷子六十大寿的时候给你正个名！”老吴愤愤不平，“现在倒好，总是惹事，好不容攒个军功就被你折腾没了，攒一个折腾一个，攒一个折腾一个，啥时候才是个尽头啊？啊！”

“嘘，小点声，别激动，别激动！”徐天拉着老吴，拍拍他的肩膀。

“拿开！”老吴拍开徐天的手，“你就准备着一直这么混下去么？想过老帅没？想过我没？”老吴委屈得像个孩子，带着哭腔，“只有我知道你是老帅的义子，你也就像我的孩子，当年把你从死人堆里拉出来，这么些年，看着你糊里糊涂的，由着性子撒野，每次看你挨军法我都去偷偷求情，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这也是我自找的！谁让我当年看着你喜欢，跟老帅请调来照看着你呢！”

“现在也看着喜欢啊！”徐天嬉皮笑脸地贴了上来。

“滚！”老吴轻踹一脚，一脸嫌弃，“还真以为你是个香馍馍呢，我也就早就认命了，我无所谓了，老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帅不一样啊！再有几年就六十了，他可一直看着你呢，你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不会的！”徐天一改往常，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也在等着那一天呢！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次老吴没有再说什么，这些年来，他是看着眼前之人长大的，一旦他认真的去做一件事，还真是任谁也都是拉不回的。

两人也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徐天不时地拨弄着眼前的篝火，看着火焰一起一落，就好像在撩拨着翻滚的思绪……

天将拂晓，夜未尽，徐天站起身来，扭了扭，拿起长枪挥了两下，转过头跟老吴说了声，“我先去蹓跶一会儿，等会儿就叫他们起来准备准备，今天要深入一些，多备点水和干粮。”

“嗯，你先去吧！”老吴已经习以为常，这还是他两年前的一次起夜才发现的，每天拂晓时分，徐天都会一个人偷偷外出找个无人的地方，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无论刮风下雨或是下雪，他也问过，徐天也很直接地告诉他是在练功，他是相信的，毕竟在部队里比徐天武艺强的还真没几个，如果不是勤学苦练，还真难以在部队立足，所以他也就放任他去了。

走了没多久，用枪尖挑开眼前的杂草，徐天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双腿盘坐下来，一如老僧入定般，长枪横放膝上，不多一会儿竟连呼吸之声也弱不可闻，体内五处似有不同颜色的火焰，红黄白绿黑，却异常活跃，彼此之间缠绕不休，隐有吞噬之意，又似兄弟般亲和，一会儿龙游般行至全身，一会儿又彼此交融，如此循环往复，而徐天却一如静木般不动如钟……

时间如流水，等徐天从地上起来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随手拍了拍，徐天伸了个懒腰，“看来还是得再花点时间啊，果然不是轻易就能突破的。”这功法就如从小印在他脑子里的，即使他早已记不得爹娘是谁，家在何处，但这功法的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无比，没有人知道他会这种功法，他也从没在旁人面前展示过，即使是他的父帅，他也是从没提及过。

掂了掂长枪，徐天陡然间双肩一沉，两手上翻，双膝弹起，长枪如流星般直刺而出，眼看就要脱手，只见他左手往下一压，长枪顺势挑起，徐天斜身上扬，夹起长枪如陀螺般快速旋转，而后一个旱地拔葱，如飞鹞般向上掠去，继而翻身朝下，长枪灵蛇吐信般疾闪而出，‘刺’的一声闷响却又仿佛没有声音，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长枪已深深插入土里半截。徐天翩然落下，脚尖点地，双手背持枪杆往上一提，长枪直直向上飞去，徐天右手一抄枪头，枪杆顿似游龙般横扫一片，只见周围一圈长草皆齐腰而断，应是徐天方才旋舞所致……

等到他收功完毕，天已大亮，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徐天扛起长枪悠然的往驻地走去。

“天哥儿！”远远的就听见老吴的喊声，徐天挥了挥手，待到跟前发现众人皆以收整完毕，简单吃了点早饭，一行人翻身上马，往乌兰布的深处行去。

一路上似乎都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草还是草，如果不是往来了许多次，只怕也会在这大草原里迷了路，毕竟放眼望去都是一个样儿。

从日出到日落，眼看着天要变黑，一行人也渐渐有了点松弛，正闲聊着晚上的安排，突然，徐天举起左手迅速下压，众人皆神经一崩，收声握枪，扫视着四周。

“下马！隐蔽！”简短却很有力，说完，徐天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进草丛，其余众人也都一样隐藏，大熊留在最后，用草把扫去马蹄的印记，然后潜到草丛中藏好。

一切都是静悄悄，仿佛被这压抑的氛围惊扰，草丛里的不时响起昆虫的鸣叫，众人皆目视路的前方，大气都不喘一口，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

“嘚哒，嘚哒……”黑暗里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枪尖超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近了，来了，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徐天瞬间跃起，高高的翻过来人马背，双手一拎，向下甩去，其余众人纷纷持枪上前，将来人压在地上，大熊和小蔡急驰上前拉住奔马。

待到一切落定也不过一口气的功夫，众人的配合早已行云流水。“你们是谁？快放开我！”来人不停叫嚷，徐天打开火折子，走上前去，还没开口，“徐连长！“来人却一口叫了出来。

”嗯？“徐天一听，上前仔细看，却发现不认识，“你是谁？哪里来的？“

“徐连长，我是侦查营五班战士许三友，此次奉命查探纳木错湖，现有要情需速速回报，还望徐连长放行！“

徐天朝旁边一战士努了努嘴，对方会意，在许三友身上摸索起来，掏出一块铭牌，递了过来，徐天还没来得及看，就看见小蔡急跑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书信，声音都打着颤：“狼族！狼族来了！”

众人后背犹如凉风穿过，心里打着乱鼓，徐天接过书信扫了一眼，饶是他吊儿郎当惯了，手里也不由抖了一下，朝众人挥了一下手，示意众人散开，然后让许三友跟他走到一边。

“你怎么认识我的？”

“呃～”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许三友讷讷道：“在咱集团军里，您的肖像和大名经常在通告上看到，所以……”

“汗”徐天似乎也没想到，每次通告批评竟也能如此提高他的知名度，实在是尴尬到了极点，所以他急忙转移话题：“我刚刚查验了一下你的铭牌，确实是侦查营的，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报告徐连长，前天我正在纳木错湖边查探，突然看到几个狼族的盐商带人来大批的运盐，就跟了上去偷偷观察，听到他们谈论狼族大营正在战前准备，意欲南下，便把他们所说的所有内容都记录了下来，急忙回营，好告知大帅定夺。”

“仅凭几个盐商的言论恐怕还是难以令人信服的，更何况兵家之事，你还有其他的证据么？”

“没有。”许三友有点懊恼自责。

“没事儿，人之常情，你一个人也没办法继续深入的，万一你被俘虏了，那也就没人能报回这么重要的消息了，至于真假，还是要继续查探的！”徐天想了想，带着许三友来到众人的跟前，众人皆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一丝声响。

“我已经确认过了，许三友确是侦查营的战士，至于狼族的事还有待查验，我准备再往纳木错湖继续查探，你们谁愿意跟我去，实话说在前面，如果核实，那么这次去就有可能九死一生，如果不是，那也就白跑一趟！”徐天没了往常的油滑，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去！”

“我去！”

“我也去！”

……

众人竟纷纷举手！

“老吴，你去干嘛？一大把年纪了，凑什么热闹？手放下！”

“许三友！你举什么手，没你的事儿，给我滚回去，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回报上去，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漏掉！”

“你们都当是去旅游呢？一个个抢着…..”徐天看着眼前这群朝夕相处的战友，哪怕是新来的那几个也都把手举得高高的。

“我这次是去查探，人不宜多，动静不能太大，这样吧，大熊和小蔡你们跟我走！其他人护送许三友回营，不得有半点闪失！”

“天哥儿！”老吴还要争几句，徐天一挥手，不容置喙，“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兵分两路，各自注意安全！大熊，小蔡！上马！”

说着，牵出追风，一跃而上，大熊、小蔡紧随其后，三人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老吴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里不是滋味，有忐忑，有难过，更多的还是担心，但他毕竟已经是个老兵了，转过身来，扫了一眼，沉声道：“上马！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