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科大研究生宿舍楼男女在同一栋，四五层是男寝，二三层是女寝，基本都是三室一厅的套间，相思一进门就被另外两个室友架到了沙发上。

相思放下雨伞，把其中一张敷着灰色清洁面膜的鬼脸推远了些，“慕慕，会蹭脏衣服。”

卿慕没好气地把边瓶手里的平板塞进相思怀里，又躺回沙发一角，“还有心思管衣服呢？你的师哥大人都快成网红了。”

说完又纳闷，“你带着伞怎么还能湿成这样？赶紧先去把衣服换了。”

相思心里有鬼，没多做解释就溜进了浴室，刚洗漱完出来，边瓶就白着一张脸，把微博上的内容翻给相思看。

是郭教授事件热搜词条里的评论。

“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怎么突然就闹得这么大，还把程学长推到风口浪尖了？”

相思没有马上回答，视线落在平板显示的微博内容里。

【知情人爆料京科大知名教授酒店夜会同系女学生，举止亲密共度一夜，次日早晨才前后脚离开】

配图第一张是一对看上去十分般配的年轻男女，两人在酒店大门口面对面站着，女孩朝男人的方向倾身过来，的确极为亲密，像是在亲吻男人的侧脸，男人的脸偏在一边，轮廓分明。

其他几张是他们前后离开时被偷拍的正脸。

虽然画质不算清晰，但相思还是能清楚的知道两人的身份。

郭子儒的研究课相思从本科四年就蹭了不少，现在又在他的名下，自然对他再熟悉不过。

而照片里的女生，相思也见过…在郭子儒的课上。

侯言诺，和相思一样是郭子儒带的学生之一，她的学姐。

……也是程路昭的青梅竹马兼女朋友。

她能认出来，其他人当然也可以。

于是在评论区一干不堪入目的谩骂中，程路昭出现的频率不少于照片里的两位主人公。

【卧槽！这不是郭子儒吗？这他妈可是当今物理界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怎么上娱乐新闻了？】

【这教授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说他们是男女朋友我都信。】

【信什么信！我高中同学就是京科大的，这个女学生是那个教授关门弟子的女朋友！学神级别的人物，据说两人从小就认识，男方十八岁研一就在一起了，我才不信他不知道！】

【高校的风气就是被这种不知廉耻的人带歪的！这个什么狗屁教授真不是人，潜规则居然挑最亲近的学生下手！】

【这层资深瓜众来梳理介绍一下三位主人公的关系哈。照片里的女生和学神程路昭是青梅竹马，差五岁的姐弟恋。男主人公郭子儒曾经是京科大少年班的天才，博士毕业后进了京科大某项目组，也带学生，没到五年就成了副教授，继而又升教授，年纪轻轻就成了天花板级别的大牛，经手的好几个项目都在国际上拿过奖，据说有望冲击最高奖！后来女生这个小男票名声鹊起，势头比当年的郭子儒还猛，他本校读研后被郭子儒收为唯一的关门弟子。业内都说程路昭就是下一个郭子儒！这个学神弟弟是真的天才中的天才，18岁就读完了本科，今年才23就马上要博士毕业了！】

【哇，天才弟弟实惨，导师和女朋友的双重背叛，感觉不会再爱了。】

【要这么说的话，京科大“背靠大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级金饭碗？竞争那么激烈学位证书可不好拿，大家还是理性吃瓜吧，说不定这里面又有什么暗箱操作呢？】

【热评居然有人内涵程路昭？好笑了，还有人不知道郭子儒这个学生比他当年还出色吗？他需要靠卖女朋友换学位？】

【他是你亲戚吗，评论里扯啥都信？比郭子儒还出色？也不怕牛吹飞！】

【京科大双传奇的陨落。】

相思看着最后一条评论，心情很复杂，也就没有再点击加载更多继续往下看。

热评已经可窥众生百态，足够热闹了。

很奇怪，从事件本身来看，程路昭除了夹在两位话题主人公中间，身份比较特殊以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可网友的怒火还是波及到了他身上。

因为和郭子儒几乎复制的人生，所以接收到恶意也粘贴而来。

两人在不同时期都是轰动一时的天才，程路昭又机缘巧合地成为了郭子儒唯一的关门弟子。

曾经因为这个身份给程路昭带来了多少艳羡的目光和掌声，如今摔的就有多惨，直接从云巅之上的学神变成人人都会讥讽几句的对象，陷入泥泞之中。

教授和女学生，这两个名词组在一起，即便是现在这个大部分人都认为还算宽容的社会也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何况现在还有所谓的佐证，更是雪上加霜。

人人都在谈论，愤慨，嘲笑，同情，但谁又真正顾及程路昭的想法？

“发什么愣，刚才出去找到你程师哥了吗？”边瓶叫了相思几声，见她还在发愣，又继续问：“他状态怎么样？你明天的课还有戏吗？”

相思期待这一天多久，边瓶她们比谁都清楚，所以难免担心。

相思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相思醒的很早，做完日常口语练习还不到八点。

于是她带着准备好的材料去食堂吃了早餐。

碰上了几个本科同学，相思点头致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前并不熟的人，但她们总是把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

在班级低调透明了四年，这是少有的事儿。

相思有些不习惯，但她也没有多想，吃完早餐就往力学大楼去了。

郭子儒只带了程路昭和侯言诺两个博士生，手下的研究生不多，算上相思一共也才三个，不过今天上课的只有相思一个……因为同期生里只有她一个人研究方向是理论物理。

距离原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相思到了教室就开始研究手上的资料，她有点紧张，因为她想在程路昭面前表现得更出色些。

程路昭几乎是踩着点到的，相思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一进来便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师哥。”

程路昭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像是没有睡醒。

他缓缓抬了一下眼皮子，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早”。

相思更紧张了。

程路昭调试好PPT，走到第一排座椅处坐下，“你坐到这里来吧，就我们两个人，场论就动动嘴皮子，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

“……”

相思看了看自己准备的电脑和厚重的教材资料，脸上悄悄爬上一丝红晕。

好像是有点夸张。

程路昭无愧于天才二字，相思坐在他身侧，听他高谈阔论信手拈来，讲课质量却完全不亚于郭子儒。

相思越听越能意识到自己和他得差距有多大，把这个人定为赶超的目标，压力不小。

程路昭时不时站起来在幕布上指出几个重点，研一的场论课还不至于要他全神贯注。

所以偶尔他也会注意到眼前这个老师让他重点关注的师妹。

她并不像自己认知中的那种努力型学生一样讲一句记一句，她听得十分认真，却也不会局限思维，经常抓住一些他讲的模糊的点，温温柔柔地提出疑问。

仿佛是她自己没有听懂，而不是因为他刻意模糊。

人明明是有点钝，但又让人感觉很聪明，至于具体聪明在哪......又说不上来。

两节课下来，相思收获满满，程路昭也奇异地觉得自己因为舆论躁了几天的心平静了不少。

这个学妹似乎就是有让人如沐春风的本事。

马上就到中午了，相思抱着书十分纠结。

第一天上课，她要不要请师哥吃个饭？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程路昭那边已经大步离开了。

相思摇着头笑了笑，得，已经帮她做决定了。

于是她也没多想，抱着电脑和资料就准备回寝室了。

快到操场的时候，相思突然被人拦下了。

为首的是她大学同学，物理学院的院花，还有...早上那几个叫不出名字同学。

“看不出来啊你，大学那会儿看着挺老实，怎么背地里尽干些缺德事儿？”

许如长得艳丽，不说话都让人觉得有攻击性，何况这么明显的针对。

相思没懂她话里的意思，却还是没忍住轻轻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如冷哼了一声，然后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你吧？不用否认，这件外套和你身上的完全是同一件，不会有那么巧的事。”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相思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

虽然昨天她也考虑到了被偷拍或许会被记者做文章，但她没想到会被拍成这样。

照片里的伞下两个人身影重叠，像是抱在了一起，虽然相思和程路昭都只露出了半张脸，但经常见面的人的确很容易看出来。

“看你的反应确实有这么回事咯？你贱不贱呐？程学长最近已经够烦的了，你还往上贴给他找事？是不是以为他和侯学姐没戏了你就有机会了？”

许如上下打量了相思几眼，眼露不屑，“也不看看自己那穷酸样，你配吗？”

相思脸色发白，却并不是因为许如的话有多难听。

她立马打开手机点开学校论坛，果不其然已经许多人在讨论这件事了，甚至有认识她的人匿名曝光了她的身份，相思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不小心卷入了这次风波之中，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许如还在喋喋不休地放着狠话，相思却没心思再搭理她，直接越过她准备离开。

可还没等她走出几个人的阻拦范围，许如便拉住她的小臂狠狠一拽，“跑这么快干嘛，心虚了？真是人和名字一样轻浮，还相思呢，不如叫思春好了！”

相思被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拉了一个踉跄，听到许如的话她深深吸了口气，表情努力保持平静，回应的语气却是铿锵有力，“许同学，如果你是一个管窥筐举胸无点墨的人，或许今天我就不会说这番话，可你在学校经受过良好教育，我以为有起码的思辨能力，就凭这样一张借位的照片和流言就对我恶意揣测，语言辱骂，我实在无法理解。”

“就算你想了解这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也应该先问过我或是程师哥，而不是这样是非不分地随波逐流听信谣传。”

相思慢慢缓了过来，脸上再次出现笑容，“至于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多嘴。”

她话音落下就大步离开，这次没人再敢拦她。

许如娇艳的脸上青红交加，只能看着相思的背影跺脚。

同行的人里有人默默念叨，“相思真的是理工女吗…为什么比我中文系的朋友说话还狠？”

“我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以前没什么交集，看上去温温软软的，还以为是个软柿子不经吓，没想到……”

许如咬牙，“闭嘴！”

这才是赤露露的羞辱，偏偏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啊啊啊啊啊！她为什么要学物理！！

——

作者有话说：

关于研究生课程问题，因为作者小笨比身边没有读研的朋友，所以有谬误的地方希望大家包涵并指正，给大家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