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七年，很快就结束了，顺利的进了初中。

我老爸在家里的木工活越来越少，手工打的家具已经不那么受欢迎了，人们更喜欢去街上买成品家具，尽管质量比起手工做的要差些；但是样子看起来更漂亮些。

老爸就很少接到活儿了，更多的是在家种地和种田；他在家里呆的时间久了，没有了什么收入，在家里经常和老妈吵架；但是老爸脾气算好的，就算老妈骂他，他也不怎么还嘴。

那个九十年代末期，正流行着打工潮；老爸就一个人外出打工了。

我刚上初中不久，放假在家。我记得那是一个早晨，老妈老爸起床很早，老爸背着一个布袋子，装着一些吃的就出了门。我和弟弟都不知道老爸要出去打工，等我醒来，老爸已经走了很久。

老爸走了，我和弟弟失落了很久；但是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在家里呆着没收入，我们就没有钱用，上学就交不起学费，交不起学费会让同学笑话。

就这样老爸一走就是半年。那个时候他们的工资并不高，好像是一个月八百左右，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寄回来三四百块。

老爸是我们村小组第一个出去打工的，没几个月，我们家就买了一个小的黑白电视机。虽然比不上有几家的彩电。但是我和弟弟都非常的喜欢，有电视看了。

有了电视后，我们黄家的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每当夜里吃过晚饭，就都挤到我们家了；那个时候流行的电视剧《白娘子传奇》，每次到电视剧播放的时候，就算手里端着饭碗，都挤到我们家来观看。这也是我们最自豪的地方，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老爸很厉害；能够挣钱给我们买电视机。

可我上了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成绩也是没有起色。初一上学期结束，老爸打工也回来了，到家后掏出一摞钱，两千多块钱，那个时候已经不少了。老妈拿着钱非常开心，说过年给我们买些好吃的。

老爸把背包打开，问我和弟弟，“知道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吗？”

我和弟弟都摇摇头。

“你们看这是什么？”老爸手里拿着玩具枪，我和弟弟一人一把，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每次上镇里赶场，都会在玩具摊上徘徊，但是看了价格就收回了心思。

我和弟弟兴奋得跳起来，虽然已经上了初中，十三岁了。但是对这个男孩子都喜欢的玩具，还是抗拒不了。我和弟弟拿着玩具枪，指着对方相互扣动着扳机，”biubiu~“玩得很开心。

我和弟弟玩得正起劲的时候，我们都闻到了一股非常非常香的味道，闻起来非常的熟悉。那是泡面的味道，我们在街上赶场的时候，看见别人吃过，也闻到过，每次闻到泡面的味道，就会不停的咽口水。或许很多人没经历过，那个时候泡面更加像奢侈品；和现在的茶叶蛋那个梗一样，确实是只有条件好的才能吃得上。

老妈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放在我和弟弟面前，给我们每个人一个小碗，分成两部分；我们吃完后连汤都喝干净了。

我吃完后才发现，老妈自己却没有吃。我就问她：”妈，你怎么不吃呀；你也泡一碗吃嘛。“

老妈笑笑：”我不想吃，这是你爸在路上买的，舍不得吃，剩下的一包；你们两兄弟就吃吧，我这会儿没饿。“

可我的心思本来就细，这话我怎么会信；吃完后我就有些后悔，为什么只顾着自己吃，没有给爸妈也分一点，弟弟还小不懂，我这么大了也不懂；我非常地自责，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后来老妈洗碗地时候，我偷偷看见，他把弟弟碗里剩下的一点点汤都喝了……。

夜里准备睡觉的时候，老爸在洗脸……。

我听老妈在问他：”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啊？你看都裂开了这么宽的口子，疼不疼？“

”没事儿，就是冬天干活儿多了，开裂了，我擦点油就没事了。“

我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看着老爸手上皲裂的口子，我说不出的心疼，眼泪在眼角打转。这种伤口我曾经看见过，那些在地里干活儿的老人，拿着锄头，冬天手上就会起这种裂口，还会出血……。

我就明白了，老爸在外面并不是我们想的那种，打工很好玩，可以赚钱。我们见到的是每个月按时寄回家的几百块钱，却不知道这些钱是怎么得来的。

很多人外出打工后，回家都会改变很多，穿的衣服更好看，更好了；说话更有知识了，见识更广阔了。所以我就认为，外面的天地真的比我们这里更美，老爸在外面和他们一样，应该过得好。

我知道我错了。

老爸洗漱完后，我和弟弟还在看着电视；要过年了，电视比平时要好看，节目更多。

老爸走到电视跟前，拔掉了电视插头；我们看的正起劲的时候，电视突然就没有了图像。我也就无所谓了，但是弟弟哭闹了起来，不依不挠。

老爸只是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要睡觉了。弟弟闹了会儿就睡着了，老爸把他抱到了床上。

那个时候，冬天很冷；我们烤火都是在一个火坑边；几块石头围着，里面架着柴火，上面是杀的年猪肉，正熏着腊肉。

我准备烤会儿火后就睡觉，老爸老妈也坐了下来。我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老爸，他在想着什么……。

“永啊，你现在是初中了，十三岁了；或许你认为我外出打工很风光，过年拿回家有几千块钱；这些钱都来的不容易啊，我在家具厂一天要做十个小时，为了多挣钱，我下班后都会加班，挣点加班费；很多人回来吹嘘自己混得怎么好，怎么好；其实他们在外面和我一样；只是多买了几件漂亮的衣服而已。”

而我只是沉默……；看着摇曳的火苗向上串着，上面的腊肉正滴着油，滴在火苗上，让火苗串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