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前辈，既然你执意要保这国贼之子，晚辈便得罪了！”为首男子目光坚毅抱拳重喝一声。

毕竟这莫老头如此执拗，多说也是无意，所幸今日便豁出去来上一个六剑斗武神，今朝若胜，那六剑之名自当举世闻名，即使六人败了，亦是无伤大雅，毕竟败在武神手下，世人皆无憾。

那领头男子欠身拜过后挥剑而起。

“呛”

一声清脆拔剑声下，那柄三尺青锋剑离鞘而出，一阵寒意跨河而来。

元青听着这一声剑鸣，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望着这握剑男子元青不免啧舌。

昔日以为这江湖高手无非便是飞檐走壁以一敌十那般强于世人，但今天光看这个尚还行晚辈之礼的剑客便有这一剑出鞘可当百的势头。

而再看这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不堪的莫老头，元青心中不免啧舌，这莫老头究竟多强，时隔多年，恐怕已无人可知了。

提剑男子一步跨出剑气尽显，踏水而来，手中长剑似上似下似左似右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男子步伐看似沉稳力重却只是在河上踏出一道道波纹，连水花都不曾溅起。

由此可见这男子剑术何其高深，轻功何其了得。

莫老头却是洒然一笑随后双目紧闭，耳朵微微一颤手中短刀顺势上挑。

“叮”的一声脆响，立于莫老头身后不过两丈之地的元青尚未看清这一招，便见那男子手中之剑却已脱手而出。

而莫老头则是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当即手中短刀一转隐锋而露柄，随后莫老头握紧刀柄直接点在了男子胸口。

这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提剑男子一声闷哼，后背衣衫瞬间炸裂，随后径直身落河中。

“大师兄！”

其余五人见状满脸震惊的大喊道。

望着双目微闭的莫老头，五人齐齐拔剑，元青则是一阵失神，久居相府，他可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此刻天地一线之间似乎唯剩剑光寒意尚在，仿佛空气都被这凛冽的剑气而切割开来。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己这小身板虽不说风吹即倒，但面对这寒意凛凛的剑气，自己定然是难抵一招。

但此刻望着身前消瘦的背影，元青竟有一股豪情自心头环绕，故此即便是身后黑甲士无论如何劝阻，元青也未曾后退一步。

相府之中常有刺客来扰，但多半都是针对元崇而来，今日却轮到了自己，这让元青焦灼之余，心头也多了两分激动。

自打元青记事起，便三天两头有所谓江湖豪杰要跑到相府去喊两句“国贼，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之类的遗言。

最开始每天无所事事的元青还会拿出一个张宣纸简略记录，但短短几天一整张宣纸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到了后来，元青索性不再管这些人，直接搬到了后院去住，但同样也会时不时的碰上几个只想着一朝功成名就却丝毫不知死活的刺客。

有时元青便在想，这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都是为了这所谓“挽狂澜之即倒，扶大厦之将倾”的美誉。

正所谓力挽狂澜，若是这狂澜这般容易挽住，那为何还要用力呢？

元崇曾说过，这老天爷时不时的便会往地上丢两个馅饼，但想凭运气去吃的人，最后都会得不偿失。

就比如这太华山武林大会，世人皆知这是一个可以鲤鱼跳龙门的机会，但最终成就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秦可卿号称当世剑法第一人，有一剑撼青山的威势，更是有术之极尽，剑道无双的美誉，但即使这种天纵神人，同样是败给了眼前这个前七十年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莫老头。

中原九州王侯将相数不胜数，手握重兵的也不在少数，但能挟持天子号令天下，执天下牛耳者却唯有元崇一人。

这一个个所谓为天下正名诛杀奸逆国贼的人，又有哪个不是为了百年之后能在青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

可到头来，却只是成就了相府一个枉死城的威名。

望着莫老头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余五人纷纷打落河中之后，元青蓦然一笑吩咐道：“给我把这几个夯货全部斩首！”

众人闻声则动，一百提矛重甲士纷纷躬身做冲刺之势。

莫老头见状则急忙制止了众人的，随后将目光移到元青身上质问道：“元青小儿，老头子我既保你无恙，你又何必行赶尽杀绝之事！”

元青走到莫老头身旁拿过其手中短刀指着几人说道：“莫老爷子，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们能来一次便能来万次，与其让你劳烦万次，但不如让我一刀下去，往后也尽是清净！”

莫老头未曾考虑便摇了摇头。

“元崇让老夫保你出此一州之地，可未曾说过要老夫害人性命。”

元青见这莫老头这般执拗，最终也只得无奈收手。

莫老头见状也再次说道：“再说了，他们也不是根，若斩也斩不到他们身上，那根就在你们相府之中，若非相府有鬼，他们怎么可能会早早在此等候，如今不出意料的话，覆盎城前应该有一场恶战！”

元青闻声一愣，莫老头这话还颇为在理，脑海中将相府众人挨个过了一遍，但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己出相府的事堪称绝密，整个相府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至于这二百重甲士则是元崇培养的死士，背叛的可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莫老头没有理会元青的惆怅，倒像是突然猜到了一件惊天大事般眉头紧锁望着河中几人问道：“你们这次让谁做了那替死鬼？”

望着莫老头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六人如临大敌，随后面面相觑许久后才有些神情古怪的说道：“有南枪大侠李权生，北刀大侠方志恒，西锤大侠黄成林，东拳大侠许映秋…”

听几人说出一个个江湖上威名远播的人物，莫老头则是摇了摇头，冷酷的说道：“他们可不配做这替死鬼！”

那位大师兄身后的一男子眼球骨碌一转，随后急忙接过话茬答道：“有刀圣齐逐鹿，力圣周同安，淮川枪魁常德盛，青陵山拳宗位马元…”

见几人吞吞吐吐说出一个个名字仿佛是有意要隐瞒什么，莫老头眉头紧锁，从河中随意抽出一柄长剑搭在那人的脖颈上冷声说道：“老夫无意杀人！”

这一刻，莫老头浑浊的双眸瞬间明亮了起来，无形剑意肆虐开来，那男子只感到脖颈处一阵冰凉，瞬间便没了底气。

莫玄机何许人也，人称武神，虽说这位已年过悬车的老头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何人没有个底线，若几人真惹怒了这老头，那说不定他真会一剑削去几人的项上人头。

这位大师兄回首望着自己同门师弟脖颈处渗出的鲜血急忙说道：“莫前辈勿怒，我说便是！”

看了一眼莫玄机冷漠至极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神，六人面面相觑，随后这位大师兄才有些心虚的说道：“是…是千机无量谷，天山洗剑池的护法剑魁…杨…杨元丰…杨老前辈！”

莫老头瘦弱的小身板微微一颤，他早便想到了这次佯装进城刺杀元崇的一定是他那位老兄弟，但听到这人亲口说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见莫老头如此神情，六人皆是虎躯一震，那位领头大师兄更是担心莫老头一怒之下来的大杀四方所以便伸手向腰间短剑摸去。

但细细一想这莫老头那闻机辨法的本领便急忙缩回了手。

莫老头回首望着元青，双眸中一丝杀意稍纵即逝，最后他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老兄弟呀，是我害了你呀，他们知道我要护送这元青小子出府便特意让你来送死，老哥哥我对不起你啊！”

莫老头大喊着一剑向九天抛去，一柄长剑裹携着道道剑气直上天宇，望着长剑愈发渺小最后直接消失在视线之中。

元青刚开始还有些疑惑的感叹这老家伙还当真有点蛮力。

但望着碧蓝的天空之上一片雪白的云朵瞬间被分成两半元青才猛的一惊。

“卧槽，这就劈开了！”

不光从未见过如此奇景的元青一愣，就连河中六人都有些惊愕失色。

对于江湖上那些传言莫老头功入神境，已化仙做神的传闻也仅有寥寥几人相信，其实绝大部分人还都是认为这老头已经不复当初了，

因为再强的人活上一个甲子也会有气血衰退的情况，毕竟人终归是人，终是有老的那一天。

但今日一见，不说世人，反正这六人对这莫老头是五体投地的佩服。

见这位老头敛去杀意，六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师兄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满面消沉的莫老头，生而为人便当如此。

昔日太华山上无数人认为这个将入黄土的老人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最后却让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尽数低眉。

就是这样一个从未年轻过的老人，却压的整座江湖都没了朝气。

就是这样一个从未年轻过的人，今日告诉了世人他虽从未年轻过，但也从未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