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寻物怎么变成拿贼了?在场那些贵妇互相交换着眼神，都看到对方眼里八卦的小火苗在跳动。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姚珠陡然变色，刚要给如萍使眼色，王优昙忽然上前一步，劈手扯下了如萍系在腰间的荷包。

“果然是个贼奴才。”王优昙手指拈着那一颗“丢失的红珊瑚”，举在如萍眼前，冷笑道：“方才不是你说珊瑚石丢了吗？怎的却进了你的荷包?难道这珊瑚还长了脚不成？”

如萍慌得身上汗如浆出，只顾摆手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这定是什么人栽赃陷害。奴婢……奴婢没有偷过小姐的东西……小姐，救我……”

姚珠心下又惊又急，又怕又恨。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施展手段。故而只得强笑着走到王优昙身边，装傻充愣道：“表姐莫要急躁。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谁知她话音刚落，王夫人却忽然冲上来一把拎住如萍的耳朵，咬牙切齿得喝问道：“快说！这上面的珊瑚石是不是你偷的？你若不老实交待，我立时让人把你丢到私窠子里去……”

众贵妇听她说出这等粗鄙之语，吃惊之余，个个面露不屑。早就听闻王夫人出身将门，言行举止不似别的闺阁妇人一般斯文有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姚珍此时真的想望天长叹！她算是知道了，原主的没脑子随的是谁。诶！没办法，最后还是自己来承受这一切……

“母亲。您先松手，莫要气坏了身子。”姚珍走上前拉开王夫人，一面替她抚背顺气，一面劝道：“这丫头是小妹的奴才，您把她交给小妹处置也就是了。难道小妹一个知事理的大家闺秀，还能纵容了贼人不成？”

顿了顿，她又盯着如萍说道：“你说有人要陷害你。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人会和你这个小小的丫鬟过不去?还偏要选在今日下手，且还瞒过了在场这么多双眼睛?你心里怀疑谁，不妨说出来听听，让大家都参详参详。”

如萍扯着衣摆左支右吾，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王优昙早就看得不耐烦。她立时转头找来自己的母亲，要和如萍对质。“母亲。方才您一直在两位表妹身旁，看得一定很清楚。您记不记得当时珠妹妹头上的挑心，是否完好?”

彭城伯夫人忙向众人陈述道：“确实是好的。我见那挑心上的红珊瑚红得似鸽血一般，还着意多看了两眼。绝不会记错！”

姚珠眸子一转，笑吟吟接口道：“舅母既说得这样肯定，甥女自然是信的。只是谁也不知道，表姐手上那颗红珊瑚，还是不是原来挑心上的那一颗。”

众人听她这样说，都有些回过味来。倘若实情真如她所说，王夫人母女两个便是极有可能，合着伙整治庶女主仆了。

姚珍翻了翻白眼，心里暗骂道：“个油嘴子，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好在自己是有备而来，否则还要被她反咬一口。”

姚珍朝流苏使了使眼色，后者只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不一时，流苏领着一个管事样的老汉，小步趋了过来。

姚珠此时还在安抚如萍，俨然一幅忠仆义主情深意重的感人画面。

姚珍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环视一周从容说道：“今日是小女子和家妹的大日子。家母连日来殚精竭虑，就怕有一处考虑不周。为了防止今日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母亲还特意把八宝阁的刘老匠工请了过来。这不，倒还真的赶上了。”

说着她左臂一展，向刘老匠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地说道：“今日请刘老匠工过府一趟，耽误您的活计了。实在有愧！”

那刘老匠工连忙拱拱手道：“姚大小姐客气了。府上这两副头面既是出自老汉之手，老汉自当负责到底。敢问可是首饰出了什么问题?”

姚珍一面接过王优昙递过来的挑心和珊瑚石，一面用戏谑的眼神从姚珠脸上掠过。看着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姚珍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刘老匠工仔细端详了一遍挑心，一脸严肃地说道：“不瞒您说，这上面的爪托显然是有人动过手脚。否则以我八宝阁的工艺，不可能在短时内，出现宝石松脱的状况。”

接着他又仔细看了看那珊瑚石，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这不是八宝阁从南海采来的红珊瑚。确切地说，这个根本就不是红珊瑚，而是琉璃。”

说着他又拈起那颗“红珊瑚”对准日头，向姚珍解释道：“姚大小姐请看，这里头有几处明显的气泡。此是琉璃常见的工艺缺陷。如果老汉没有猜错，这是出自钟楼街琉璃厂的手笔。故而，这是假珊瑚无疑了。”

王夫人不由惊呼道：“怎么可能?我定的明明是两套红珊瑚头面，如何竟成了假的了?你们八宝阁一定要给我说清楚，否则我要把你们告到衙门里去。”

刘老匠工连连作揖道：“夫人莫急，夫人莫急。我们八宝阁已传世百余载，从未有过以次充好，以假充真的劣迹。您且听我慢慢解释。”

姚珍也忙抚劝道：“母亲少安毋躁。先听听刘老匠工怎么说。”

刘老匠工感激地朝姚珍深深一揖，又说道：“夫人不知。我们八宝阁雕琢过的宝石，都在背后刻一个浅浅的‘八宝’印记。

您看，这颗琉璃背后平滑光亮，没有任何印记。而挑心上面另一些小的红珊瑚，却有‘八宝’印记。”说着他便将刚刚从挑心上取下来的红珊瑚递给王夫人看，上面果然有“八宝”两个小字。

这时，有人小声说道：“原来那个真是假珊瑚。难道说真有人要栽赃姚珠姑娘不成？”

姚珍不用看也知道，说这话的，是和王夫人不太对付的京畿大将军夫人曹氏。方才第一个发现姚珠头上挑心少了颗珊瑚石的也是她。

这人怕是眼睛装了探照灯，专盯着姚家那些阴私了！

姚珍不去理会她。只王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她双手叉腰，死死瞪住曹氏喝骂道：“你把话说清楚，谁栽赃她了?我看你就是洛京长舌妇里的班头，最能搬弄是非……”

姚珍：……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暴躁妈了。

“母亲！您快别说了。”姚珍连忙出声制止了王夫人的唇枪舌剑，婉言规劝道：“此事也怪不得别人心里存疑。毕竟咱们也说不清事情原由。不过，依女儿看，想要破解谜题却也不难。母亲只需……”

姚珍说着顿了顿，望向姚珠。果然见她面上神色不定，额角甚至还沁出密密一层薄汗，与先时的雍容气派判若两人。

“……母亲只需让人把马房的车夫找来，一问便知，这些天到底谁去过琉璃厂。”

姚珠不可置信地猛地一抬头，惊恐地望向姚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这个蠢大姐什么时候动过脑子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是了，当初柳儿来传信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疑惑，大姐要算计她的事，如何被一个粗使丫鬟知晓了?怪只怪她一时不察，大意了。竟中了这等漏洞百出的圈套。

不得不说，大姐最后这两招的确厉害。今日她只要戴了自己动过手脚的首饰，无论假珊瑚掉没掉，大姐都能让她陷入死地。

诱使柳儿传假消息，把原来给自己定制的红宝石头面换成和她一样的红珊瑚头面，今日又特意请来八宝阁的匠工，最后再调查谁去过琉璃厂。

这一环接一环，套的就是她。可惜迈进这个圈套的，是她自己。

只要她走了第一步，她便注定败了……

姚珠怎么都不甘心，可她今日只能认输。否则，等到马夫亲手指向她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母亲……是女儿错了！”姚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言辞恳切地认起错来：“今日这场闹剧，都是女儿一手造成的……女儿当时不小心弄掉了挑心上面的红珊瑚，怕您知道了会怪罪女儿。所以我这才出此下策……”

王夫人不由得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她这个庶女虽说不贴心，但一直都老实得很。今日若不是珍儿有先见之明，揭穿了真相。明日走出门去，人人都要指着她说“不慈”了。

“好啊，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王夫人气得手脚直抖，一口气没接上了，眼睛一翻便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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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终于打脸了。就问你们，爽不爽?给个赞呗。✪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