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及笄这一日。王夫人盛装华饰，领着一群管事，一早就候在大门口亲自迎客。

因今日来的都是女客。王夫人为了招待好各位贵妇人，提早就让人用锦幛把大门附近都围了起来，不许外人窥视。

不一时，周边一街两巷便车马人声闹哄哄杂成一片。

虽说如今姚家处境艰难，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还是颇有些份量的。京中一干权贵仕宦，都知道万事留一线的道理。姚家嫡女的及笄礼，都肯来捧个场。

所以，今日到场的，除了宫里的贵人，京中所有高门显贵的夫人太太几乎都到齐了。

王夫人与众宾客厮见问好，相互谦逊了半日，方才引着众人来到园子里观礼。

折腾了许久，王夫人早已笑得面上作酸。可这内里的苦水却是倒也倒不完。

女儿及笄这么大的事，做父亲的远在北疆回不了家门。就连正在百里多外的嵩阳书院读书的大儿子，也说最近功课紧不肯回家。这家里家外全指着她一个人操持，想想都觉得心里委屈得紧。

虽说女儿日常也能陪着解解闷，可她是个顽皮子，一日不闹腾算是烧了高香了。另一个庶出的倒还老实，只是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面上总淡淡的，叫人亲近不起来。

正胡思乱想，她身边的张嬷嬷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夫人，吉时已到，及笄礼该开始了。”王夫人这才恍然回过神，忙吩咐道：“快去把两位小姐扶出来，小心着些！”

姚珍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古人。今日她算是见到大阵仗了。

凝香堂前，宽阔的平地上摆满了交椅。一众贵妇人端坐着，或微笑或严肃，拿眼在她们姐妹二人身上睃巡。

同样是青衣绛裙，同样是乌发及腰，一个生得桃腮杏脸，妖妖调调，另一个却是荷粉露垂，清丽绝俗。孰俗孰雅一望而知。

当中一个年长的贵妇人捧场道：“王夫人好福气，有两个这么出挑的女儿，真真羡煞个人。却不知谁长谁幼?”

王夫人抿着嘴笑道：“老夫人过奖了。您要是再夸，她们就该翘尾巴了。”

说着又指了指姚珍两个，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大女儿，叫珍儿。这是我二女儿，是家中殷姨娘所出，叫珠儿。她比我大女儿只小了大半岁，到年底也有十五了。”

这话一出，原先对姚家不太了解的夫人太太，或多或少都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怎的这庶女看上去雍容温雅。嫡女倒像是一副小妇养的妖娇样子。

姚珍作为有着上帝视角的穿书人士，自然知道这些贵妇人是怎么看她的。

其实无所谓啦～她现在的颜的确是妖了一点，但也好过丑得不能见人吧！而且，这种狐狸精样的美色多有攻击性啊！最适合，咳咳，那啥，勾引人来着。

二人见过了诸位宾客，接下来便是正式行及笄礼了。

此时凝香堂中门大开。正宾，赞礼，赞者俱已在堂中就坐。

主持今日仪式的赞礼，由王夫人的手帕交，左卫中郎将的夫人吴氏担任。王夫人的娘家大嫂，彭城伯夫人是为主宾。她的小女儿，也就是姚珍的表姐王优昙任赞者。

丫鬟们先扶着两位小姐，进了凝香堂两边的内室更衣。

不一时，礼乐声起。换上华裙的姚珍二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冉冉走了出来。

姚珍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按部就班地行礼、跪坐、插簪、聆训、答谢……半个多时辰的流程走下来，确实比较累人。但这一次，姚珍没有像原主那般不懂事，胡乱耍大小姐脾气。

至于姚珠，表现则得更加雍容得体。动作不但不徐不疾，而且格外优雅大方。众贵妇们看在眼里，心里虽再轻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庶女很有些贵女的品格。今日过后，姚家次女怕是要美名远扬了。

姚珠嘴角噙着笑，心里像有什么在迅速鼓胀起来。低调隐忍了十几载，今日终于能扬眉吐气了。所有人都会知晓，姚家最优秀的女儿是次女姚珠，而不是她的蠢大姐姚珍。

姚珍二人答谢过吴夫人，舅母和表姐之后，便是向观礼的众位夫人行礼致谢。

此时二人青丝梳作云髻，采衣换作红裙。头上金雀钗，耳下珊瑚坠。绕腕双跳脱，腰垂碧琅玕。湘裙薄薄纱，凤鞋百珠结。

冶艳的那个好似花妖现形，清丽的那个恍若仙娥下凡。真是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娇。

众位夫人太太们拉拉这个的手，捏捏那个的脸，个个赞不绝口。姚珍从来不知道，原来古人夸起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这般不吝赞美。老实说，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忽然这时，有人大声道：“呀！你这挑心上面镶的红珊瑚呢？怎么掉了一颗?”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姚珠茫然地摸了摸头上的挑心，她身边的丫鬟如萍赶忙替她把挑心摘了下来。

“小姐。这套头面领回去之后一直未再动过，想必这上面的珊瑚石定是掉在了附近。”如萍言之凿凿地说道。

众人一听这话，都赶紧帮忙找了起来。挑心正中镶的红珊瑚品相极好，又是这套头面里头最大的一颗，说是价值百金也不夸张。

说来，姚家对庶女还真是好。不但及笄礼一起办，连预备的头面，都一般无二。想来这庶女也是颇为受宠的。

姚珍淡定地看着姚珠主仆几个卖力表演。姚珠也在悄悄观察她。

之前姚珠怎么也没想到，姚珍的首饰盒里，竟然也是一副金累丝嵌红珊瑚头面。

方才作为赞者的王优昙，从钿盒里取出头面替姚珍簪戴的时候，姚珠立刻觉出了异样。

所以她趁着大家都在看姚珍，自己便悄悄把当初做过手脚的挑心，上面固定红珊瑚的爪托弄松动了。

待行过及笄礼之后，她再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把挑心上的红珊瑚摘下来，交给如萍收好。

王优昙是个爱较真的姑娘。方才她替姚珠簪戴头饰的时候亲自验看过，上面镶的红珊瑚一粒都不少，怎的现在竟少了颗最大的?

虽说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但王优昙觉得心里很不得劲。说来，她原是好心来帮表妹的，但是现在事情出了差错，自己总觉得有负重托。

王优昙想了想，一把推开身边的丫鬟，伸手从如萍手里夺过了那支挑心。

“这上面的爪托怎么会好好的松脱?会不会有人动过手脚?”王优昙一双利眼盯着如萍，正色道：“看这背面的印戳，显然是八宝阁的手艺。以八宝阁多年的信誉，肯定不会犯这样粗浅的错误。所以，这一定是你们没有保管好首饰。”

姚珍真的很想笑出声。表姐这火爆脾气，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姚珠遇到她，算是遇到对头了。

记得那小说原文里，姚珠也曾耍过这一招。不过那一次，挑心上掉那颗“红珊瑚”，很快就被人寻到。只是，那颗“红珊瑚”不知怎的变成了红琉璃，还被人不小心一脚给踩碎了。

而当时，原主头上戴的却是一套嵌红宝石的头面。两下一对比，众人看她们的眼光都不同了。

出了那样的事，所有的贵妇人心下都在猜疑，王夫人苛待了庶女。且不说庶女的首饰衣裳都比嫡女逊色了很多。就连头面上嵌的红珊瑚，都用低劣的红琉璃来充数。

王夫人一片好心，准许姚珠与她亲生女儿一道行及笄礼，谁知竟被姚珠摆了一道。她被人误解成不慈的嫡母，算是吃了一个闷亏。而她的宝贝女儿——炮灰原主，同样也得了一个娇蛮跋扈的恶名。

唯一获利的，只有女主姚珠。她不仅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同情，而且还因出众的外貌，隐忍大度的品格，赢得了世人的赞誉。

真是好手段啊！可惜，姚珍可不是原来的姚珍，没这样的气量，肯给人做踏脚石。

所以，姚珍这次主动去和王夫人说，她不想要嵌红宝石的头面。姚家处境艰难，还是低调一些为好。再者，姚珠还曾帮自己求过秦王，不好偏待了她。

王夫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便顺了姚珍的意思。给她也置办了一套金累丝嵌红珊瑚的头面。

事后，姚珍还怕姚珠这次不动手，便又借了柳儿的嘴，把她要“暗中使坏”的消息递给了姚珠。引得姚珠走了老路。

想到这里，姚珍不禁嘴角一勾，走到表姐王优昙身边，往如萍腰上一指道：“我看见她偷了挑心上的红珊瑚。就藏在她的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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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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