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用铅笔捅了一下吕梓一的头，嗔怪地说：“你看什么呢？这么简单的函数都做不出来，你的脑子真是出了问题。”

吕梓一惭愧地笑笑，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真是想不起来啦。”

胡丽把铅笔放到桌子上，啪哒，一声，说：“吕梓一，你故意的吧，原先你的成绩一直比我好。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呀？”

吕梓一没办法跟胡丽解释，要是告诉她，自己是从2020年穿越回来的，她也不能信。

“我真是想不起来了，没骗你。”

“那你记得上学期咱们的约定吗？”

吕梓一被胡丽问得懵了头，他坐直身体，瞅着她的眼睛问：“我们俩有过约定？我怎么不记得了。”

吕梓一穿越之前的事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难道自已当初和胡丽之间还发生过点什么？不应该呀，如果是一场初恋，怎么可能会忘掉呢！

胡丽愠怒地说：“你就跟我装傻充愣吧，一个男人，自食其言，还算什么男人。”

吕梓一看着胡丽的表情有些过意不去，自已现在是想不起来了，可也是自己承诺过的事，他说：“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忘了，你提醒我一下，不管是什么，我一定会做到。”

胡丽惨然一笑，说：“你忘了，就算了吧，再说出来也没啥意思。”

吕梓一有些急了，说：“我以前的记忆都被格式化了，什么都没了，我可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

胡丽惊诧地看着吕梓一：“格式化，什么格式化呀？”

吕梓一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电脑还没有普及，“格式化”这个词还没有成为常用语，他解释道：“格式化是就是抹成一片空白，以前的事情都不存在了。”

“你得了健忘症？不应该呀，那都是老爷爷，老奶奶们得的病，怎么可能得到你的身上。”

“这不是一种病。是遗忘曲线规律……”

“遗忘曲线又是什么？你说话怎么让人越来越搞不懂了。”

……

吕梓一不管怎么努力，两个人交流都不能到一个平面上，最终不得不放弃。

胡丽让吕梓一给弄得云里雾里的，他突然停了下来，什么都不说了，还有些不适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吕梓一这些看似没有边际的话，一瞬之间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妈妈在外面轻轻敲门。吕梓一还没动，胡丽抢着站起来，跑过去开了门，甜美地喊了一声：“阿姨。”

妈妈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插着几根红小豆的冰棍儿。一进门就笑呵呵地说：“胡丽姑娘真是辛苦你啦，这大热的天还麻烦你来给三儿补习功课，快点儿，吃冰棍儿。”

“阿姨，你不用客气，我和吕梓一是互相学习，互相帮助。”

妈妈把冰棍放到书桌上，叮嘱说：“你们俩个别总是学，累了就歇一会儿，要不眼睛受不了。”

妈妈说完转身走了，吕梓一看着缸子里，那些没有光泽，让一张透明纸包裹着的红小豆冰棍儿，似乎是想起了些那时候的味道，他拿起一根，先是递给了胡丽，然后自己又拿起一根，剥去了透明纸，放到舌头上舔了一下，凉丝丝的，一股糖精的味道窜进嗓子眼里。

只是这一下，又是摧毁了他一个美好的记忆。这怎么可能是那时候的味道呢？六月的阳光里，一个懵懂少年，骑车在大街上，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举着一根红小豆冰棍儿，不时还把那冰棍放到嘴里，那种甜蜜的享受，至今不能忘怀……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那种奇怪的甜味儿让人难受不说，还带着一股氨水的苦涩。

吕梓一咧着嘴，把自已那根冰棍放回到缸子里。斜眼看了一下胡丽，胡丽的目光看着窗外正在开花的夹枝桃树，手里拿着那根冰棍儿，轻柔地吃着。那副神情像是在尽情享受着这个炎热夏天里的冰凉世界……

“咦，你怎么不吃啊？”胡丽发现吕梓一在看着自己，眼神还怪怪的。

吕梓一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慌忙掩饰说：“我肚子这两天不舒服，吃凉东西受不了。”

……

胡丽走的时候，吕梓一送她出来。晚霞映红了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

胡丽推着自行车，吕梓一和她并肩走着。两个人的影子在小路上拉得长长的。

胡丽意味深长地说：“吕梓一，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你这样继续下去了。一开学咱们就是毕业班，你总是这样，到时候你拉全班的后腿不说，考不上大学可是毁了你自己一生的前途。”

胡丽说这番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好经过皮鞋厂的大门，今天是星期天，厂里职工全都休假，吕梓一往厂区里看了一眼，四处都是空荡荡的。

一个署假都过了，吕梓一连乐婉鸣的影子都没见到。有时候他一时冲动，要冲进皮鞋厂里去找。先不说门卫的老大爷让不让他进去，皮鞋厂里一千多号人，他也不知道乐婉鸣具体做什么工作，况且，就是找到了乐婉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呀，见了面说什么呢？

吕梓一的心里没有着落，这还不如孟姜女千里寻夫呢，人家那个好歹还能痛哭一场，自己这里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学校里的境况对吕梓一越来越不利。班里倒数第一的那个同学长期患病，不能坚持经常到校学习。如果考试的时候，那个同学在场，吕梓一就是倒数第二，赶上那个同学休学，吕梓一就是倒数第一。

这样一来，以前亲近吕梓一的同学也渐渐疏远他，还有那个物理老师于植展，他明面上对吕梓一并不怎样，但是对和吕梓一亲近的同学却是百般刁难，更是加速了吕梓一人设崩塌的速度。就连胡丽在班级上都不敢再和吕梓一明着来往。只有在不上学的时候，偷偷去家里找他。

吕梓一在学校里变成一滩讨人嫌的臭狗屎，他非但没有因此沮丧，而是心里更加坦然起来。自己这次穿越过来，想得到什么，他心里最清楚。至于什么同学情谊，人际关系他早就看穿了。就目前班上这些同学们，在他以后的生活里几乎都没有出现过，更谈不上有利益往来。和他们没有交集更好，少去许多麻烦。

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吕梓一都是独来独往。自己觉得这样挺好的，他从心理上也早就过了和别人抱团取暖的年龄。

吕梓一骑着自行车刚拐出学校的大门儿，到了院墙外面一个坡道上，突然从斜刺里窜出四辆自行车，刷的一下，就把他围在了正中央。

四个人的年龄和吕梓一差不多，但看上去不像是学生，至少，不是海城市一中的学生。他们没有从自行车上下来，而是单腿支着车子，从车把上抽下弹簧锁，冲着吕梓一摇晃着。

一个戴着军帽，抽着烟卷的小个子，呲着一口黄牙，冲吕梓一笑着说：“这位同学，哥几个现在手头紧了，想找你借点零花钱。”

吕梓一差点儿没笑出来，这也太搞笑了吧。在前生当中，他听说过有小混混们常到学校门口，找学生们洗钱。可是自己来从来没有碰到过。没想到自己这前回来，把以前没见过的，都碰到了。

小个子从车子上下来，把烟屁股用拇指和中指用力往外一弹，便有一道青烟在半空中划一个弧形，然后掉到地上。他的面孔阴冷下来，说：“今天哥几个找你要钱，是看得起你。河西辉哥，听说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