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宏晨老师小说)免费阅读

第二日,岳飞便要回汤阴见母亲,向李纲及宋德堂辞行,因事前与陈元庆有约定,加之商六妹与此剑关系甚大,便将二人带在身边,出了南门大路,直向汤阴而去。

岳飞的母亲姚氏一族,乃是当地的大户人家,那姚氏自小知书达理,闻听儿子回来,喜出望外,迎出几里地,岳飞见到母亲,抢先下马拜见,牛皋,陈元庆,商六妹也都上前见礼。只见岳母满头银发,面目慈祥,虽然人至将老,却仍然神闲气定,大家心里暗暗佩服。

晚上吃罢了饭,姚氏道:“飞儿,听说金国举兵南犯,宗泽将军在保定府守疆,你去他那里,可见到宗老英雄?”岳飞答道:“孩儿岂止是见到了,还在那里做了差事。”岳母大喜,忙问缘由,岳飞便把自己在宗泽那里如何得了武状元,如何由皇帝封了官仔细的说了一番,岳母喜道:“苍天有眼,不负我岳家子孙,你外祖地下可以瞑目了,你周侗师父,陈广师父,都盼你为民为国,做出一番伟业来,”岳飞道:“孩儿数年来习武修文,母亲之命决不敢忘,此七尺之躯,定当报国尽忠”。岳母点头含笑道:“如此甚好,快去里边告诉你父亲”。

几个随岳飞进得内室,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老人,那老人正是岳和,他面色青黑枯萎,身材极瘦,岳飞轻轻叫了声“爹爹”。岳和睁开眼睛,看到岳飞,嘴角咧开,算是笑了一下,岳飞跪在床前,轻声呼唤,说了几句,岳和点点头,只说一句“甚好”,便不再作声。原来岳和身染重病已数年,请遍了大夫却毫无好转之象,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岳母只盼儿子光耀门庭,好让他也不枉世间走了一遭,亲眼看到儿子光宗耀祖。所以岳飞受封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回乡。

几人在岳家小住了几日,岳飞儿时的好友王贵,汤怀,张显,李道宗,胡青云等人听说岳飞回乡,都来贺喜,那王贵,汤怀,张显几人自小便与岳飞玩耍在一起,武功亦是不弱,纷纷要去投军,岳飞也不好推辞,只说见了宗泽大人再行安排。

说也凑巧,没几日,宗泽便差人送信来,说金兵大将完颜宗望已攻破居庸关,危逼燕京城下,命岳飞火速赶赴保定府,有当地乡勇壮丁,亦可招募,岳飞不敢怠慢,急急辞了父母,带着王贵,汤怀,张显,胡青云及王牛儿几人,日夜兼程往保定而来。

其时已是盛夏,天气炎热,几人到了保定府,只见街上旌旗猎猎,到处是宋军,城墙上头十人一队,来来往往,查的甚严,百姓或闭门不出,或远走他乡,岳飞带着几人来到保定通北大巷,走到尽头,便是宗泽的临时府地,门人进去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只听里边哈哈大笑,一人声若洪钟,大声道:“我那岳飞在哪里?”只见里边走出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身材高大,面透红光,极是威武,陈元庆心想:这便是宗泽了。

那人果然便是宗泽,此刻见到岳飞带了几个年青人回来,个个英武的面孔,心下甚喜,上上下下将几人好一阵打量,口中啧啧称赞,见到陈元庆和商六妹是两个孩子,不禁暗自奇怪,心想或许是岳飞的亲属,宗泽性子豪爽,也不在意。岳飞向宗泽介绍了众人姓名,宗泽喜道:“皇上圣明,老天爷赐我良将神兵,此战必胜。”岳飞道:“宗大人但有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宗泽随既安排下去,岳飞任先锋,操演兵马,其余一干人均在岳飞帐下,至于陈元庆和商六妹,由他自己安排。

岳飞初涉官职,自然是处处精心安排,每日里早出晚归,带着王贵,牛皋,张显,汤怀等人排兵布阵,研习武艺。将王牛儿安排了一个厨工的活计,王牛儿也不推辞,煮炒蒸炖,竟是样样全才,岳飞满意至极。只是陈元庆和商六妹特殊一些,因为是两个孩童,岳飞便派了一个先生教二人识字读书,那先生名叫洛剑渊,三十五岁,学识极是广博,天文地理,医卜星象,佛道儒武,无不涉猎,只是那武学一道,却只是纸上谈兵,懂得虽多,然而不曾练得一式。

陈元庆与商六妹便如此在岳飞的营下安顿了下来,每日里除了读书写字,闲了便帮王牛儿打柴烧火,极是熟练,陈元庆晚上便将那散手要义拿了出来,依着洛剑渊的指点,勤加练习,进步竟然神速,几个月下来,便已将那书练完,拳也打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那王牛儿看着两个孩童,见他们二人生活得好,心里宽慰。岳飞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只托牛皋来看看,牛皋见到二人,便考考陈元庆武功,但对于文字,却无可奈何,有时遇到诗文,商六妹乱背一气,牛皋也拍手道好。

转眼已是十一月间,天气渐凉,这一日岳飞与宗泽正在喝茶,忽然探子来报,说金人开始攻打燕京,宗泽当即立断,命岳飞起兵弛援燕京,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岳飞点了三千兵马,带了王贵,汤怀等人,命牛皋守着粮草,其余人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这日晚上,牛皋带着胡青云夜巡完毕,早早睡去,陈元庆与商六妹睡不着,商六妹道:“元庆哥哥,你看外面月亮又圆了,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陈元庆也正有此意,两个蹑手蹑脚,跳出窗来,躲开了夜巡的士兵,翻上了一个城垛,坐在那里,又想起半年前在安阳看月亮时的情景,不禁相视一笑。陈元庆轻声道:“六妹,你把那天的歌再唱一遍好不好,”商六妹道:“不好,若是牛大哥听到了,还不责打我们,我们私自出来就已经是不对了。”陈元庆想想也对,便不再做声,两只脚搭在城垛上,看着空旷的四野。

突然间,陈元庆只见到一个人影向城墙上直窜上来,他吃了一惊,叫道:“不好”。急忙拉起商六妹,那黑影并没见手中有物,只是抻手向城墙上一拍,陡然间便上升了数尺,显然是轻身功夫极佳,商六妹此刻也看到了,只见来人飘飘忽忽,形如鬼魅,心中害怕,紧紧拉住陈元庆的手,顷刻间那人已窜上城墙,陈元庆只见那人黑布包头,只露出两只眼睛,那人也看到两人,见是两个孩子,微微一怔,突然欺进身来,伸掌向陈元庆头上拍去,手掌未到,掌风已扑面过来,陈元庆知这一掌力量深厚,侧身避开,口中叫道:“六妹快走,去报牛大哥”,那人一击不中,口中怪叫一声,转身向商六妹扑去,陈元庆不及细想,一招“斗转星移”使出,连跨两步,横在黑衣人和商六妹之间,那人万没想到陈元庆一个孩子行动如此迅速,左手横扫,向着陈元庆右脸拍了过来,陈元庆疾上半步,左手提起,生生和他对了一掌,只听呯的一声响,只震得陈元庆手掌酸麻,那人也是“咦”了一声,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身手竟如此矫捷。有心试试这小孩子武功,复又举掌打来,陈元庆使出散手要义上的功夫,你来我往的和他斗了十几个回合,招数上没有落下风,但内力却相当不济,被对方几掌便震得脚步虚浮,头晕眼花。

忽然间那人掌法一变,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掌影,如飘雪一般,陈元庆初次对敌,哪里见过这样的掌法,只觉防不胜防,避无可避,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瞬间身上连连中招,脸上也挨了几掌。陈元庆一急,出掌便不成了章法,乱拳挥舞,瞎打一气,那人笑道:“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突然进身,伸出食中二指,向陈元庆眼睛上点去,陈元庆抬手遮挡,谁知那人这只是虚招,陈元庆手臂上抬,肋下便露了出来,只觉得肋间一麻,全身酸软,往下便倒。那人伸手抄住了陈元庆,便在此时,听得城墙下一阵喧哗,火光通亮,原来是商六妹带着牛皋到了。那人见有人来,一个转身,便如来时一般,将陈元庆负在背上,向城下溜去。陈元庆穴道被点,全身动弹不得,头脑昏昏沉沉,恍忽中见到上面站满了人,中间一个黑大汉正是牛皋,旁边一个女孩急得直跳脚,正是商六妹。只觉得耳旁风声忽忽地响,借着月光,身边的景色不住的倒退,离着城墙越来越远。

也不知这人跑了多久,负着陈元庆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府第,天色已渐渐亮了,那人进去,便有一人沙哑着嗓子问道:“是孙先生回来了么?”那人应了一声道:“贺管家,敌人守城甚紧,捉了一个孩子回来。你看着发落吧,黑牛在城里守着。”那被称为贺管家的人道:“孙先生,想是那宋军无人了,派个孩子守城,也不怕人笑话。”说话间这姓孙的人已将陈元庆放下,径自进里边去了。

这贺管家提起陈元庆进去,走进一个花园,叫道:“小姐,孙先生送了一个仆人过来”,说话间手上加劲,将陈元庆远远扔进去,关上门走了。

陈元庆这一下摔得差点背过气去,半晌才站起身上,拍拍身上,竟然没有受伤,他忽然奇怪,怎么穴道自解了?环顾四周,只见四面围墙足有二丈高下,那墙光溜溜地磨得极平整,不能着一物,自己是无论如何跳不出去,看看这花园,也就半亩大小,方方正正如格子一般,东南西北加上中央,种了五种色彩不同的花,东面的花色淡白,一枝上开了五朵,花瓣如柳叶,南面的花色鹅黄,叶子深绿阔大,西面的花色深红,花枝却是黑色,叶子也是正面白,反面绿。北面的花呈紫色,却是轮叶,那叶子便如丝线一般垂下。中央的花状如牡丹,花色深黑,便如墨一般,几个小叶圆如日月,星星点点缀在周围。陈元庆长这么大,看了半天,这里边却是一种花也没看见过,但觉得送入鼻中淡淡幽香,令人沉醉。此时天色大亮,阳光照射进来,那花朵映着阳光,更显得格外妖娆,却不知哪里又透着诡异。

陈元庆正在出神,忽然瞥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他吓了一跳,连忙避开,侧身看时,却是一个老妇站在身旁,这老妇钩鼻深目,满头白发,挽了一个髻,眼光却如湖蓝色,显然非中土人士,一身白色衣服镶了一圈金边,甚是古怪,双手垂在身边,一双眼睛注视着陈元庆。陈元庆让她看得心中发毛,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想到那孙先生既然偷袭宋军,这老妇人和他们一伙,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当下摆开拳架,昂然道:“老婆婆,小子无礼了,”一招冲天炮,打向老妇人,待得打到近前,眼前忽然一闪,老妇人却没了踪影。

陈元庆心中惊疑,一回头才发现不知怎地这老妇人却站在了自己身后,他不及思索,又是一拳,这一拳比刚才更快,也没看见老妇人如何动作,他拳头刚刚要接触对方,人影一闪,老妇人又踪迹不见。陈元庆连接两下打她不到,心里发慌,只觉得白日里撞见了鬼,转了几个身,见老妇人仍是站在那里不动,陈元庆却也不敢上前去打。心中思考脱身之策,那老妇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阴恻恻的笑道:“小子是跑不掉的了,乖乖的在这里给我种花。”

这几句话说得怪声怪气,象是卷着舌头说话一般。陈元庆听她开口,心里略安,道:“原来婆婆是人”。那妇人一阵怪笑,道:“你这小子好不会说话,我难道是鬼不成。”陈元庆道:“你若是人,怎么我打不到你?你若是鬼,又怎么会说话?”那妇人道:“是你武功不济。你再练一百年,便打得到我了,”陈元庆哪里肯信她的话,只道她定是用是什么邪术,搜遍了洛剑渊教给他的东西,实在没见过这老妇人的武功属于何门何派。

老妇人问道:“你这小子哪里来的?”陈元庆道:“是你们捉来的,一个姓孙的,偷袭宋营,鸡鸣狗盗之徒。”老妇人哼了一声,道:“越来越不成器了,就凭这孙角的微末功夫,去宋营是找死,那岳飞岂是你能对付得了的。”陈元庆听她赞岳飞,心中得意,脸上不禁表露出来。老妇人突然进身,出手如电,抓住了他的脖颈,厉声问道:“岳飞是你什么人?”陈元庆颈中痛极,只觉得这老妇人手指如钢勾,深深嵌进自己的肉里,他大叫呼痛,无奈老妇人手下越来越紧,渐渐的叫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