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铃！”

睡梦中，一阵恼人的铃声响起。

这是许久未曾听过的铃声，因自走红后，哪怕早晨的叫醒服务，也全是人工。

“哪来的闹钟？”

林一疑惑地翻身。

床铺睡着很舒服，被子也不是常盖的那种光滑的绒丝被。这种感觉很亲切，像回到了十八岁一样。

十八岁那年，他虽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却也远远没到人人皆知、人人喊打的地步。那时除了长相外，他和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每天在闹钟和父母的催促里上学，然后挑灯夜战，为寻一个光明的前程。

十八岁，除了大家都曾有过的年轻，他还有着单一的纯粹。那时虽然累，却也有着太多的喜悦。喜悦不源于物质，而是解开一道数学题后的快慰。

但，林一忽然间想到，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或者更准确的说，有了跑车别墅后，自己就再没有想过十八岁的事情了。此时，在这熟悉且恶劣的环境下，他忍不住要想。

可也就在怀念的当口，一道光束倏忽刺进他脑袋。

“车祸？我不是在高速上出车祸了吗？”

记忆重现。

上海到绿藤的高速上，前方一辆货车忽然间变道，情急下，林一连忙踩下了刹车。可也就在他将避开的时候，后方传来了声响。

“哐！”

车尾被撞了，且还不是一般的轿车，因他车子正不受控制地往货车上撞去，哪怕他已踩下了刹车。

那之后，除了没说出的对不起，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还活着？”他不确定的自问。“这又是在哪？”如果是医院，他不会感觉这么亲切，可若不是医院，这又是在哪？

他想睁眼，但奇怪的是，哪怕用尽所有的力气，双眼仍沉浸在黑暗中不肯醒来。直到“叮铃铃”的闹钟再响起，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臭小子，闹钟都响几遍了，还不起来去上学？”

声音雄浑有力。随后，林一就感觉身上一阵凉爽，被子已被毫不客气地揭开。

“爸？”

林一自动忽略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他想听到父亲的声音，从父亲因为自己病倒的那天起，他就无数次的想，要是父亲能再像之前一样的和自己说话，而非躺在病床上，那该多好。他也曾想陪在父亲的身边，一直到他醒过来。可为一个更好更安静的环境，他不得不离开。

现在，他又听到父亲声音了，且还是以一种非常亲切熟悉的方式。

“爸！”他叫出了声。虽未看清面前那人的模样，却已将其紧紧地抱住。“对不起，爸，真的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

他哭了，眼泪毫不客气的倾泻。

“你又犯错了？”林志远有些不明就里的愣在原地。“老师也没打过电话啊！”

这时，听到哭声的付琴已匆匆跑来。

“怎么了怎么了？”

林志远转头摊手，一脸的无辜。

听到母亲的声音，林一也终于是抬起了头来。下一秒，他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妈？”眼泪止住，他不很确定地喊。因为面前的母亲，完全没有任何的老态，年轻了有不止五岁。

“怎么？”付琴笑着，虽然她也不知林一是为何而哭，但在生活中，她也一直都是笑着的。“一觉醒来，连爸妈都不认识了？”

“装糊涂，肯定是在学校闯祸了。”

林志远说着，林一注意力却转到了房间的摆设上。

这是他上高中时的家，是他一直住到二十岁才搬离的房间。看着房间里的床、衣柜、书桌和书桌上边摆的书，一切熟悉又陌生。他笑了，口中喃喃道：“好真实的梦！”

另一边，林志远靠近付琴悄悄地问道：“你有接到老师电话吗？”

“没有啊！”付琴转头去看呆愣的林一，随即走近，伸手去摸林一的额头。“儿子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吓我？”

“妈，”林一狠狠一把抱住了母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付琴脸上终于有了些着急。“儿子，你这到底怎么了？犯错也没关系的，只要你改过就好……”

“嗯！”口中虽是这么说，林一却摇起了头。“可惜都来不及了。爸，妈，”松开母亲，脸上带着悔恨的笑容。“下辈子，若再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做个能让你们骄傲的儿子，绝不再做那些不齿的事了。爸，妈，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将我带到这世上，也谢谢你们给我那么多包容。是儿子不孝，才让你们遭受那么多侮辱。”林一一边说，一边就往窗台走。“爸，妈，我也很想再和你们多呆段时间，但我，实在没脸再奢望。如果你们听得到的话，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当从来都没有过我。爸，妈，我该回去了，不管现实怎样，都是我该面对的……”

林一说着。付琴虽能看出林一的痛苦，但她实在理解不了儿子的突如其来，所以也只呆呆地站着，直到林一打开窗户，她才大叫了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但在她未做出行动前，一个身影就已猛蹿了出去。然后，是一道清脆且响亮的声音。

“啪！”

疼，火辣辣的那种，而在火辣辣的疼痛里，林一也是龇牙咧嘴的回头。眼睛一扫，他就看到了父亲手里的神器——一根纯黑的皮带！

“过去！”林志远黑着脸，手指床铺，那是离窗户最远的地方。

“哦！”林一尚还未从惊讶中醒转，他想不大通，做梦呢，咋还能够这么疼？虽如此，他也还是乖乖走到了床边。

“说，到底犯了什么事？”林志远手执皮带。“和人打架了？”

“没，没打架！”林一记忆中，父亲有时虽严肃，却也从来没对自己动过手。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梦里被教训上一顿。

“那是谈恋爱被发现了？”

“也还没有谈恋爱！”林一继续摇头。

“那你这是干什么？”指着窗户，林志远继续道，“世事已不值你留恋了？”

“孩子，”付琴哭出了声来。“你要是有想不通的地方，一定要跟我们说。不管犯多大的错，我们都会想办法解决的。爸妈都还没死呢，你怎么能，怎么能……”

看着母亲的眼泪，林一再次将她拥进了怀里。

“妈，对不起，儿子向你保证，不管在哪，也无论是发生了什么，儿子都会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