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见二人穿着华贵，急忙将桌面和凳子擦拭一遍，生怕这锦绣绸缎粘上点灰尘。

待小二擦拭完后，秦越就直接坐下，自顾斟起酒，慢慢饮着，余光不时打量这座小楼。

酒楼不大，有两层，装饰细看也不比京内的大酒楼差，四周楼柱上都挂着闺阁内所用的宫灯，使得酒楼在夜晚也格外明亮，没有偏僻小路那茅屋般简陋，也没有大酒楼装饰后厚重的桐油气味。

不过，奇怪的是酒楼大厅中除了店家小二，就无再其他客人，毕竟现在未到入睡的时候，既是酒楼，也应有客人在厅内喝酒打发些时间。

“小二。”

秦越放下手中的酒杯唤道。

小二应声走到秦越身边，躬着身子侧向他，面带笑容问道：“客官有何吩咐啊，这酒是我们店自酿的，别家可是尝不到的。”

秦越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仔细发现杯中的酒水确与其他酒楼不同，更为清澈透亮，不像京都内惯常用的浑浊黄酒，应是江南地域才有的清酒。

他又抿了口酒，抬眼看向小二，笑问：“你们店家可是江南人士，你应该也是，这听着口音不是京都人。”

小二看着这位富贵公子，觉得亲切，殷勤回道：“公子可真是见多识广，我们店家就是江南来的，普通食客多是来我们店内打尖，极少住店，也不会像公子能留意到。”

秦越轻笑一声，含着口中的酒，让酒水慢慢从喉间滑下。

他回味唇齿间的留香，四顾周边的宫灯和二楼外围挂着的轻纱幔帐，极有雅兴地调侃：“哦？看来我是猜对了一半，让我再猜猜，这酒香里带着女儿香，你们店家可是位江南温柔乡里来的美人儿。”

见他这般问，小二有些不知怎么回答，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犹豫道：“这……，我们店家也是位看着同公子一般大的男子，但我也不能说公子猜错了，因为这酒确是女子酿的。”

秦越看到他稚嫩的脸庞透着为难的模样，笑道：“我也不为难你了，这一半就算我猜错了吧。”

小二有些尴尬，憨憨地摸着自己的脑袋，想起自家掌柜的交代，便未继续说下去。

裴落听着楼下两人的谈话和秦越的笑声，心里甚是奇怪，又将窗户用杆子再往上撑了些，让窗户的缝隙增大些，仔细地观摩着秦越的侧脸，确定自己并未认错人。

在她的记忆中，江南留园见到的秦越应是端坐高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正是这份压倒众人的气度让她产生悸动。

但是如今楼下坐着的这个秦越能在简陋的酒楼里与小二聊天打趣，言语间透出几分世俗和轻佻，全没了当年那份稳重。

她用手撑着侧脸，看着楼下的秦越，两年前心中的那分悸动似乎不存在，现今却没了任何感觉，嘴里喃喃自语：“原来我想象的秦越并不存在啊，当真是美色误人。”

这时，随秦越一起来的侍卫卫一正对裴落的窗台一侧坐着，刚刚裴落撑窗的那瞬间恰巧被他看到。

卫一神色一紧，用左手突然握紧放在身侧的佩剑，稍稍移动手里的佩剑往身上拉近。

察觉到卫一的变化，秦越半垂下眼帘，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略收敛些许。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子，整理自己被雨淋湿些许的外袍下摆，又抬头对着小二道：“小弟弟，你店家可在，看看能不能帮我们安排两间上房。”

“好嘞公子，您稍等片刻，我去给您安排一下，我们店家正在后厨忙着，房间我也可以给您排上。”

小二说着便往柜台走去。

秦越借起身时，沿着卫一眼线方向看了一眼，但没看到裴落的身影，只是看到靠二楼左侧走道最里边的窗户有微弱灯火透出，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客官，您们随小的来！”

楼梯上，小二在前头引路，嘴里不住说着：“我们小店开得离城门不远，大多来往的行人都会赶着城门关闭之前入城，有时有些需要入城前收拾一番的客人才会留意到我们小店，虽说今日大雨，天色又晚，但来我们店的也只有您们两位了，所以上房都有，来！往这边走……”

他将秦越二人带到了二楼右侧两间客房中，秦越道谢后便让他离开了，卫一随着秦越进了一间房内。

“刚才看见了什么。”秦越背对卫一，冷声问道。

“一只年轻女子的手。”

秦越右手拇指和食指互相摩擦着，哼了一声：“年轻女子？”

这酒楼开在城郊，又不显眼，来往客人不多，若不是闲散富商打发时间开在这，一般人家哪能经得起这般花费，不求财，更何况看这情形这酒楼应是有一女子长期住在这，如若没有点功夫，独身一人怕是早就不知去处。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先进城，这酒楼日后有空再来谈谈。”秦越淡淡吩咐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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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落听见自家小二将人引进客房，从窗边回到屋内的桌旁坐下。

这侯爷的性子倒是跟他锐利的长相相去甚远，之前在留园的惊鸿一瞥，那一脸寒霜的高傲模样，不知迷倒多少江南小姐，连她都有些蠢蠢欲动。

现在仔细想来，及笄时相看夫婿，她似乎总是拿着秦越的模样去比对，总想着找个一样能让自己心悸的男子，导致道到如今也没谈成一个。

不过，秦越的脸倒确实无可挑剔，但这世家少爷略带纨绔的性子，她是一点也消受不了。

裴落艳丽的狐狸眼盯着桌上跳跃的烛火，目光流转之间，眸光间跳出几分自嘲的笑意。

转念一想，现下秦越在她心里不比以前，心跳漏拍感觉荡然无存。

不若过几日在店里多走动走动给自己挑个夫婿好打理自家家业，想到此处，她眉目带喜，嘴角压制不住地上扬，接着吹熄了桌上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