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教习胡老先生看样子是真不行了，病得瘦骨嶙峋，眼窝深陷，周喜来他家里看望他，人都认不清楚了，看来怕是再也不能在王府典学的学堂里，唾沫横飞的骂他们了。

探望完教习先生的周喜，百无聊聊的在街上晃荡着，身后跟着他的仆从石柱，石柱是她娘亲韦秀儿，陪嫁过来的奴仆石三的儿子，比周喜大三岁，长的颇为壮实，算是韦家的家生子。

此时正值春季，只见固原城街上三三两两的平头百姓，有赶着羊群的，拿着锄头农具的往城门外走。周喜看着那些扛着锄头拿着农具的百姓往城外做活，想起自己娘亲的婄嫁田产好像也在城外。

便对身后的石柱说道：“我娘亲的陪嫁田就在城南门外吧，你找得到地方吧？带我去看看。”

“唉，俺找得到，找得到，就离这南城门不远呢。”石柱连忙回话应道。

韦秀儿就周喜一个儿子，她名下的私产，最后肯定都是要传给周喜的，周喜长这么大还真没去瞧过属于自己的田园子呢。

周喜在石柱的指引下来到他家的田园里，田园距离南城门就五六里地的样子，距离河流不远，灌溉看起来也方便，而且还是整片相连着的，西北荒原虽然地多人少，但能在这固原城南门几里的地方，有几百亩地也是难得。

当周喜来到田园里时，小脸上就不悦，直皱着眉毛，他虽然不懂农作物，但田里的冬麦长的稀稀拉拉的，还又细又黄，跟狗尾巴草似的。

“公子，我们这里的气候差，土地不肥，冬麦都长这样，还没追肥，再等半个月追了肥就会好看些，等到收了冬麦再补种一季黑豆，黑豆长势会好一些的。”石柱在周喜身边解释道。

周喜点点头没说话，来到田里看有些人好像是在翻土，男女老幼都有，一个个面黄肌色，衣衫褴褛，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的，一些小孩就穿着一件破洞洞的皮袄子，流着鼻涕，瑟瑟发抖。

看他们劳作连个像样的农具也没有，看着真是惨不忍睹。周喜问石柱道：“这些人不会就是我的庄奴吧。”

“是的，公子，还有些在家里没出来。”用手指着田边几座破败不堪的房子。

“我娘不是才收他们两成租子的吗？”

周喜差点跳起来叫道：“把你老爹叫来”。

周喜很生气，这田园子的一切事务都是石柱他爹石三在料理，觉得这肯定是石三那老头苛待了这些庄奴。

不一会儿这里的庄头石三，就来到了这里，周喜对着石三高声喝问道：“石老头，你是不是还额外加收了他们的租子！他们一个个怎么过得这般惨？”

石三被周喜这一声大喝，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旁边的石柱也只得跟着跪下，石三对周喜说道：“公子爷，我哪里敢做那没良心的事，多收他们的租子呀？我一分都没有多收呀，你不信直接问他们就是了。”

“那这些人怎么过的这么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穿。”周喜道。

只见石三委屈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公子，这西北荒漠气候恶劣，土地荒凉，收成不好，能有粮食果腹就不错了，本来家家都这么个样子的呀。”

家家户户都这样，这话让周喜听着十分的无语，忙让这老头起身回话。

然后详细询问了些情况才明白，原来在晋王管辖内的所有壮劳力，每年都服徭役一个月，一般都是去修筑军堡边墙。

虽然在徭役期间晋王会管饭食，但是在来去的路上是什么都不管的，抽到近些的还好，远些的来回都要一个多月。

这西北荒漠环境气候恶劣，农忙时节本来就短，这些个庄奴刚刚种下黑豆就要赶着服徭役，还得自己负责在路上来回伙食，也就可以想象他们有多苦了。

周喜听到这些，脑中有一人物一闪而过，不由开口就说道：“哇靠！这怎么比周扒皮还黑呀。”

“咦！周扒皮是谁来着呀。”周喜晃了晃脑袋瓜子。

周喜倒背着小手，想了想对石三说：“没有钱买农具，你都不敢跟我娘提吗？没农具怎么能种好田。”

周喜觉得这个石三当这个庄头也是不合格的，但是看他那么大年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有如沟壑，跟着自己的娘也很多年了，懒得跟他计较。

周喜只得扳着手指头安排道：“要买什么样的农具，买多少，你跟我娘说，她会给你钱，至于这个徭役我看这样，分成二队，一年一队轮流着去，一队就可以不去，留下来照看庄家。”

“哎呀！我的公子爷，这可不行，这徭役是晋王殿下规定的，不去要杀头的。”听到周喜这样安排，老庄头石三连忙摆手说道。

“你听我说完，分成两队，轮流去，不去的交钱，钱也是找我娘出。”周喜知道一些有钱的人是可以交钱，不用服徭役的。

周喜晃着头掐指算着，这个田园子600亩地，一年能收春麦不足400石，黑豆600石左右，这西北荒漠地主的租子都是对半收的，也就是自己每年可收春麦黑豆500石的样子，春麦卖价比黑豆贵些，但都作黑豆价算，一石黑豆能卖2银刀儿，一年就是有1000银刀。一个人的徭役钱要4个银刀，庄奴中要服徭役的最多30人的样子，分成了两队，一半人也就是只交六七十来银刀的钱。

石三听到周喜这样说，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对着周喜说道：“公子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我替他们谢谢你了。”

旁边的石柱看到自己的老子又跪了，也只得又跟着跪倒在地。

“哎，这少了快十分之一的租子，我这样做，会不会对这些庄奴太好了些。”周喜又摇头晃脑的想着。

但看到这些庄奴衣衫褴褛，小孩子面黄肌色的样子又想：“我娘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也一定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这样吧，你们连耕田的牛都没有，我再给你们几头牛，记住了，这个牛生的牛崽子，我和这些庄奴一人一半。只要他们用心的伺候好这些牛，两三年，他们就有自己的牛了。”是人都有私心，要是不给这些庄奴一点好处，他们说不定不会给你认真伺候那几头牛。

石三又是连连谢恩，要知道别的庄奴帮主子放牛，可都是什么都没有份的。

周喜看到这些个庄奴的衣服实在是烂的不成样子，想到都收了他们这十来年租子了，得给他们一点福利。

又对石三说道：“我看他们也穿着太破旧了，这不败坏我娘俩的名声吗，我再每人给发一件粗布衣裳吧。”

石三那老头看见周喜来这里给了这么多好处，都不知道说什么，要知道这西北荒漠的布料子可贵着呢。把这些好事全通知下去，可把那些庄奴们高兴坏了，一个个来到周喜面前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周喜实在是有点不喜欢这些人动不动就下跪磕头，也就没什么兴致再看下去了，连连摆手离开了。

周喜离开之后的路上，又不由得有点懊恼起来，本来想去自己的田园子里见识见识的，谁知道就看了一堆狗尾巴草似的冬麦，和一群衣衫褴褛的庄奴，还送出去这么多东西，感觉自己这次真是亏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