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明月楼除了掌柜的，其他人一夜之间全不见了！”小胡子说得很玄乎。 “别胡说八道，早上我还看见有人出门呢！”估计这个人是看到出门去买猪的朱一盘了，从那么早就开始排队了，为了口吃的，明朝人也真是够拼。 “哼嗯！哼嗯！”卖什么卖这么好？比得上排队买“椰子”的劲头了。 这小猪一叫不要紧，引来排队的人齐刷刷朝他看来，眼中满是对肉的渴望！ “哼嗯！哼嗯！”我勒个去，那么多人，是等着吃我吗？我这么小哪够分的啊？ 李枢还是见过世面的，这种场面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一把拉住要从正门进去的朱一盘，硬是拖着他从后门进去。小猪也是生生被勒着脖子，拖进了后门小院。 后院一个人也没有，平时店里的伙计和后厨那些个厨子们，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赵三？二师哥？小郭子？……”朱一盘把后厨的人叫个遍，叫谁谁不应，偌大一个酒楼竟然一个人都木有。“师父？师父！你在吗？” “一盘啊，你走的时候，人还都在呢吗？真的一夜之间，全不见了？”李枢也觉得奇怪，越发不安，甚至有点紧张地扯了扯了朱一盘的衣袖。 “哼嗯！哼嗯！”这是大白天拍鬼片呢吗？怪瘆人的。 他们在后厨门口张望，除了几个大锅上咕嘟咕嘟煮着什么，连个喘气的都没有。朱一盘把小猪拴在后厨灶台边，跟着李枢上前头再去找人了。 酒楼后院旁边有个偏院，几个年青伙计和没成家的徒弟都住在那里。刘老爷子无儿无女，独自一个人住在顶层一个包间改的卧房。朱一盘和李枢俩人，前前后后地找，真的没有人。 被拴在后厨的小猪现在无人看管，他便想把自己从绳套里解脱出来。手脚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上牙咬吧，可又有点犹豫。一口整齐的白牙从来都是朱灿引以为傲的，他对牙齿的呵护程度，丝毫不亚于对脸和手。 别慌，这不是我的牙，这时二师兄的好嘛！ 想透了这一层，朱灿卯足了劲，这通咬啊。别说，麻绳还真结实，没什么淡用……腮帮子发麻，牙根儿生疼，麻绳没有半点磨损的态势，反而磨得嘴皮子快破了。 这不是厨房嘛？最不缺的就是刀啊！！ 抬头望去，案板上戳着一把菜刀，寒光凛凛，光是瞅着就背后一凉那种。 怎么这么眼熟呢？尤其是这个仰视的角度，这个刀的位置。 朱灿闭眼在脑中疯狂搜索。 对了，对了，朱氏祠堂供奉的家传菜刀。 我的天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家这把菜刀不一般，龙泉宝剑锻造工艺所铸，手柄跟刀身一体锻造。手柄如剑柄，和刀背上的纹路构成一个整体的造型，一条腾云的青龙。刀身一侧刻有伯通二字，北宋徽宗瘦金体。 能记得那么清楚，还是归功于朱灿的疼痛记忆法。 还是祭祖，高高供奉的刀与先祖朱一盘的排位并列，朱灿对伯通二字不明就里，脑内剧场戏贼多。 伯通？周伯通吗？这刀是金庸老先生家搞来的吧，怎么不做成屠龙刀的样子呢……就这么越想学想笑，没忍住，“扑哧”又笑了出来了，照旧是朱亦荣一个嘴巴子。 爷爷又是一通历史普及： 这把刀是龙泉宝剑铸造地的名师以造剑的工艺做的，为何铸剑名师要锻造菜刀呢？ 想当初，龙泉这个地方，兼具出铁英、寒泉和亮石这三样东西，满足了传奇铸剑师欧冶子对铸剑地的苛刻要求，成为了铸造宝剑的圣地。 据说，宋徽宗年间，丞相何执中是浙江龙泉人，大力扶植家乡，帮助老家的宝剑铸造业走向市场。老家的人富了，就想唱一唱感恩的心，但送宝剑又太刻意了。铸剑大师剑走偏锋，想着民以食为天，送礼送个天天用得着的。 于是就用铸剑技艺锻造了一把菜刀。 何执中字伯通，极爱徽宗的书法，于是在刀身上用徽宗的瘦金体刻上了“伯通”二字，作为厚礼奉上。 谁知，何丞相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圣人教育他：君子远庖厨。得，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菜刀也就扔给了厨房里的大厨。 后来这把刀流落民间，三辗两转到了老祖朱一盘手中，一代代往下传，留存至今。 而眼前这把刀，看似正是那把刀。 朱灿的猪蹄子还是手的时候，攀岩水平相当可以，这会儿功夫也没糟践，看准了攀爬跳跃的路径，三蹦两跳，爬上了案板。 这造型、这工艺，关键是“伯通”二字，正是这把刀，朱灿很确定。 朱灿把麻绳往刀刃下一划拉，什么叫吹毛可断，什么叫削铁如泥，麻绳断了，自由了。 转着圈刚要欢呼，还没来得及高兴，不经意扫见桌沿下， 是一只鞋，再往下看，哎呀，两只脚。 “嗷嗷嗷”，小猪吓得直嚎叫，朱一盘和李枢闻声而来。 “师父，师父，你怎么啦”地上躺着的正是朱一盘的师父，刘四方刘老爷子。 “我去找郎中，很快就回来”李枢看这局面，怕是要出大事，扭头就出门找辙去了。 “哼嗯哼嗯”，这孙子躲了，朱一盘，你倒是别愣着了，救人要紧，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快心肺复苏，快，快人工呼吸啊！ 眼前是一条人命，朱灿也顾不得自己要逃跑这件事了。但他怎么哼哼，朱一盘都不可能听懂。就算听懂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心肺复苏呢？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朱一盘呆站着，彻底慌了。 朱灿算是明白了，这个愣货指不上，关键时刻还是自己来吧。说时迟那时快，小猪从案板上一跃而下，正砸在刘老爷子的胸口。 “这、这、这猪是要干什么？”朱一盘看傻了。 刘老爷子的身体被撞击一颤，似乎有什么反应。小猪在刘老爷子的胸口连续蹦，用四个猪蹄击打心脏，就跟跳蹦床似的。 不行，得人工呼吸。 朱灿用猪鼻子顶住刘老爷子的鼻孔，往他嘴里吹起。触碰瞬间，嘴上跟触了电似的，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使劲往里吹起。 “啊～呃～啊～呀～猪～妖～啊～”朱一盘彻底疯了，尖叫起来。 “你瞎叫什么，我这儿救人呢！能不能安静点！” 等等，这是什么，为什么没有猪叫声了， “安静点……静点……点” 有回音？是人说话的声音？关键还是那么好听迷人的声音！ 低头看，雪白的双手，再往下看，匀称的身体和练得不错的肌肉，这令人满意的比例…… “这位～这位后生，你～光溜溜压在～我身上作甚？”刘老爷子苏醒过来。 朱灿下意识噌地站起身，顾不得身上一丝不挂，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摸摸这儿，揉揉那儿，深蹲，高抬腿，吼几嗓子“吼、吼、哈、嘿！” “师父，你，醒啦？”朱一盘顾不得眼前这个奇怪的裸男，上前扶起师父。 “哇哈哈哈哈，哥们儿我变回来啦！！” 每个人都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又赤条条离开。 穿越回到明初，眼前这个朱灿，赤条条到得打马赛克。 他身上没有一处多余的脂肪，恰到好处的肌肉围度，漂亮的八块腹肌，并不夸张的胸大肌，倒三角的上半身身型，背部肌肉练得很扎实。 强劲有力的大腿肌肉，更为难得的是腿型又长又直，可以看出魔鬼一般的练腿日，每周都在坚持。 朱灿是现代人审美的标准模版。 然而，搁在根本不看胖瘦的时代，这些丝毫不会引起眼前这一老一少的羡慕，只会觉得很惊悚。刚刚还是好好的一只小香猪，眨眼功夫就成了一个大高个裸男。 刘老爷子也就是知道自己眼睛越来越差了，才没叫出声来。朱一盘却很确信自己没看错，认定自己见鬼了。 朱灿反应过来自己一丝不挂了，不太好意思地拽过了地上的牛仔背带裤，顾不得没有上衣直接套上。 “别说话，听我说，知道你们很难接受，我自己也很难接受，但我已然接受了。”咽了口唾沫，朱灿突然灵光一闪，决定降维打击。 任何时代，信息更充裕的人，永远更占优势。 朱灿是个记仇的小子，一个“朱一盘”，一个“伯通”。那两个疼痛的记忆，眼前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来吧，君子报仇，怎么说来着？十年？太久了。 跟我念，君子报仇，时时刻刻。 “我是天蓬元帅坠落凡间，化身……哎呀……猪仙！” 没等朱灿说完，一个擀面杖打来，朱灿应声倒下，朱一盘举着擀面杖，看了一眼师父，师父冲他点点头，两人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