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晓凤听得入迷，每次看到沈浪停下来，心里都觉得要提到了嗓子眼，怕他就此不说。是以整个下午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插浑打岔了。

“计划进行很顺利，我们各自帅领精英汇聚在黑源山决战。”沈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神态说不尽的悲凉沧桑：“从白天杀至晚上，从黑夜战至破晓，本来的一家人，为了各自的信念，理想，利益，忘情的在山谷里来回斯杀。”

“那一刻，每个人都化身成为了野兽，叫喊声，刀剑碰撞声，怒恐声，哀嚎声响彻了云霄。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越过同伴的尸体，踩着故人的血肉，紧握手中的武器，誓要将对方赶尽杀绝，不达目的绝不回头。”

“很残忍是吗？但这不是最残酷的。”沈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心再次回忆起当天的场景：“最可怕的是清理战场，那些没死透的，缺胳膊少腿的，拖着半个身子苟喘残存的。。。。我和布拉克一个个的找出来，然后又一个个的杀掉。。。”

“。。。我们并不是冷血没有感情，只是不得己的寄盼，能以他们的死亡，结束这无尽的杀戮，开启后世永久的和平。我们更不恋世或者怕死，只是希望无论苟活于世上，还是慷慨赴死，都能对后世的人有价值！。。。”

“很讽刺对吧？两个谈论着和平的人合谋了一场惊天动魄的屠杀！两个刽子手，一个自诩为神，一个被世人称作神医。千百年来一直被人们歌颂着，跪拜着，供奉着。我出卖了那些拥护我的人，杀害了那些爱戴我的人，欺骗了那些相信我的人。。。而他们却记住了我的好。。。。”

“按照约定，我自愿被布拉克杀死，带着我的族人，带着所有的秘密，埋葬在事情最初发生的地方！一切都完美的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着，很顺利，除了我没有死透又活过来这个意外。”

“为了我的体面，也为了我的尊严，布拉克打碎了我的心脏，葬在黑源山最高的山峰之巅。”沈浪苦笑道：“那里一年四季冰雪不融，人痕罕至，是个保存尸骨的好地方。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我这副改造过的身体在那样的环境下，一个偶然的机会竟然重生了。”

“沧海桑田，星移斗转，几个为了采集珍稀药材的大夫攀爬到了附近，意外发现了我。。。。。”

“对于一个沉睡了近千年的人来说，世界已经陌生得认不出原貌了，时间才是埋葬一切最可靠的东西。远古发生的事，慢慢的变成了一个个传说，在时代的变更中，在世代的流传中，世人根据自己的理解和喜好，编出了无数个版本。”沈浪苦笑：“布拉克成了拯救世界的圣子，我成了那个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一个人的好，终须由别人的坏来衬托，我不介意成就他的美名，我难过的是，他终究没有成就我的愿望。”

“世界没有按照谁的意愿在运行，但每个人却又在影响着世界的进程。如今的世界，与1000年大战前的世界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只是表象看上去更魔幻了。”

“一年之前，江湖盛传洛墨国王子得到了圣子。我初始不信，后来看到荒洲各国闻风甫动，便也动了前往一探究竞的念头。”沈浪轻笑道：“管理国家大事我不行，但要论行贾经商之道，我可是这群无利不早起之人的祖鼻。在世上浑浑霍霍几十年，不经意间多少积攒了点财帛，于是出资在这里开了一间医馆，一来希望可以根据伤员评估世局，二来受伤者多半不是泛泛之辈，也好结交一些江湖异士，探听一些不传机密。”

“你们的经历，我大概都知道，此中种种缘由，有些能参悟明白，有些也所知不详。”沈浪竟然难得露出了太阳般温暖的笑意：“你们两个人的心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这是我今天愿意跟你们坦述一切的原因之一。”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所有的事情都与我们三人有莫大的关系。”

“通过你们的经历，我大概可以推测出布拉克的尸体一直就藏在洛墨国皇宫底下的最深处，天国神族的人，并没有救活雷强，而是将他的意识，转移到了布拉克的身上。比起修复一堆面目全非的血肉，转移意识成本更低，所需要的材料也更少。当然，这样做的弊端也很多。”

“如果把身体比作一个器械，那么意识就是操控器械的一个介质。”声浪苦笑道：“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它们的关系，你们也不用试图真正去理解，大概知道是那么一回事就够了！”

“正常来说，意识会在胎儿成形三个月左右的时候进入身体，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段，意识和身体便很难完美融合在一起。世上很多失心疯的人，多半便是因为意识和身体不能共同协和运作产生的。”

“替雷强操刀的人虽然技术还可以，但顶多也就是能让它们多存活几年而已！造化育人，玄妙无穷，人力有限，终究无法逆转乾坤。”

“如果早在十多年前晓凤遇上的是我，或者还可以不用以这种燃烧生命的方式存活于世，当年救治你的人，医术不行，但心底很好。她用了个几乎没有风险的笨法子，牺牲了自己的寿命换取你多见几年的太阳。但是说到底，它只治标，并没治本。”

“世上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三个人竟莫名其妙的相遇了。雷强的凭空出现，让晓凤本已无药可救的病有了药，而我和晓凤身上，又刚好有雷强意识和身体调和的必需品，而你们，则是完成我和布拉克意志，实现我们愿望的最好人选。”

“我相信这一定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今日一别，你我可能再无相见之日。只盼两位谨记今日老夫所言，心怀苍生，汇聚人心，为世人开拓一片新的净土！”

我和晓凤只听得如雷震耳，半响作声不得。故事曲折离奇兜兜转转，不想最后竟然彼此都撇不清关系，身陷囹圄。

晓凤道：“只怕要叫老先生失望了，如今天下大乱，烽火四起，国家危在旦夕。我纵得健康之躯，只怕转瞬间便没了立足之地。孤身力微，荀存于豺狼间已属不易，又凭何德何能，原祖先之梦，扬老先生之光！”

沈浪笑道：“小女娃少拿话框我，并非老汉不愿意出手相助，实是安邦立国行军打仗，非我所长。这些年我写了几本书，说的尽是一些农耕育种锁事，今天一并送给你们罢！虽然它们无法解你们今日之困，但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晓凤微感失望，沈浪转着望着我道：“罗伽长老有句话我是认同的，尘世间的事，自有尘世间的人解决。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老天看来是选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