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着时间快到中秋，沈夫人该是唠叨着两个年轻人回安城。

年笙见沈倾菲几日惆怅，怕是再回年家，日子也是不好过，自己又不方便再与她这么般自在相处。他想着临行前能给她一个惊喜。

沿湖碎步，当下湖景入秋拂柳，自是一派静谧荡心！所路之处，柳下黄绿一片，柳上暖阳和风，枝条左右鼓动，欢喜了几下方随风静。

此番景致，引得倾菲一阵心悦，旋即又是心神黯淡。她幽幽地望向更远方的湖柳，轻声道来：“乱世国局，人奈何，只羡这湖柳依心荡。”

年笙没在意这心绪转变，倒是对这话心生异议：“这是表面赞叹，实则满腹愁云。乱世我主宰，自当洒脱，尽收了这景致，愁散人舒，何乐不为！”

沈倾菲抬头凝视，望向年笙那双明亮的黑眸，似笑非笑，应到：“我就随口一说，你还较真了！”

出了明湖，顺着落花胡同往里面走，后面有一片田地，沿着田基边缘，再走上一段路，不一会儿就到了落花亭。

快要到时，年笙拉住沈倾菲，提了个要求：“给你个惊喜，但是有个条件，你得闭着眼，我说睁开才能看。”沈倾菲一脸无奈，但又期待，点头答应。

沈倾菲刚闭眼，年笙手一挥，邻居家那几个弟弟妹妹就从亭里冒出了头。七手八脚的把手上的东西按照年笙之前的交代，迅速布好阵法。领头最大的孩子，验收了一下，向年笙也挥了一下手。年笙示意了一下，他们随即散去。

沈倾菲拉着年笙的手，走到亭前，着急叨来：“可以了吗？”

睁开眼吧，年笙柔声道。

沈倾菲睁眼，只见亭子四面挂了好几幅画，石凳和石桌上也是平摊了一些。纤薄白宣，纸上是一簇簇活灵活现的蔷薇花，水墨风格挥洒流畅，色泽虽没有实物那么鲜泽光亮，但仍能让人一见触心，感叹不已。

沈倾菲惊喜，跨步跳上亭内，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幅，“这花色净白，茎上无刺，定是你提及的日本品种。”接着又抬头望向悬挂的一幅，“这花瓣似荷花，原来是这样的，果真好看。”

如此近距离看向倾菲，年笙竟看呆了，只得痴痴地傻笑着，半响才回过神，低声碎念：“倾菲，在我心里，你比花还好看！”

沈倾菲转了一圈，每一幅都自觉爱不释手。倾菲问，年笙答，倾菲再问，年笙应。这情景跟花一样美。

沈倾菲满脸溢着惊喜，转而一想，这画工与自己不相上下，一时半会还想不到香镇有哪个相识的能有此成就。难道是……她放下手中的画卷，定神望着年笙，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则如果年笙说是他画的，她当然佩服，二则如果真是他画的，那意思不是太明了吗，那自己该是如何面对。但她还是没忍住，毕竟英雄识英雄的那份喜悦，更胜其他复杂的想法。

“这你画的吗？”

“嗯，是啊！”年笙点头，答道。

“可是，你怎么会画画呢？”沈倾菲追问。

“我在国外学习，其中一门专攻画作。中西方都有涉猎，所以……”年笙故装无心地回答。

沈倾菲一时无法抑制喜悦的心绪，拉着年笙，又是一番关于画作风格、门派、国外艺术等，滔滔不绝了好几个时辰，相见恨晚用这四字形容都不为过。

眼看着天边斜阳落日，才收拾了画卷，往府邸走去。

年笙走在前头，沈倾菲尾随，突听她一声大叫，年笙立马回头看。

“别动，小心伤口。”年笙二话不说，直接就将沈倾菲抱起来。“年笙，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要是给人家看到了，免不了风言风语。”沈倾菲有些生气地絮叨着，此时心跳加速，脸红耳赤，再不脱离他的怀抱，只怕场面更尴尬。

“你脚都崴成这样了，再自己走，估计没休息个把月，怕更是下不了床。”年笙坚持，沈倾菲妥协：“那你换成背我好了。”

秦妈伺候了夫人和小姐一辈子，把沈倾菲当是自己亲生女儿。每次离别又是不知何时再见，自然心酸不已。

她惦记着小姐最喜欢她做的点心。那日早早准备材料，蒸得满厨房的好吃。

接近傍晚时分，看到二少爷背着小姐回来，紧忙冲上去关切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秦妈，我脚崴了下，有一点红肿罢了，莫着急。”沈倾菲怕是惊扰沈夫人，赶紧道来。

年笙也点头示意，没事的。

年笙小心翼翼地把沈倾菲放在后院的塌床上，让她躺屋里，她死命要躺院里，说是要提前过中秋，一家子赏月。

“秦妈，你做的点心太好吃了，不过这么多，我们几人能吃得完吗？”年笙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沈倾菲补充道：“秦妈，你去叫上邻居家，过来一道吃，也多谢人家这么长时间的关照。”

“哎，小姐我这就去。”秦妈出了门，不久几个大人领着四五个孩子进了院子。坐下来，一番饱吃一番嬉笑。

几个小孩围着年笙，要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年笙老鹰，几个孩子做小鸡。只见，半月悬空，柔光倾泻，趁得院内甚是欢乐。

沈倾菲托腮坐在藤椅上看着他们，满脸尽是笑意，只恨自己脚崴了，不然也得加入队列。这几年光景里，时局动荡，沈家变故，年家不待见，自己真的多年不曾舒眉心笑，她多么想日子就这样定格下来。

她正看得入神，眼睛里尽是这个俊俏的身影左右扑腾的影子。

年笙跑了几趟，有些气喘吁吁，停了下脚步，俯身，两手弓于大腿上。突然转头望向沈倾菲，迎上了沈倾菲也定睛看自己的眼神。

这灼热的眼光，忽而让沈倾菲脑海里浮起一个画面，吃惊不已，“那次仁德女中一面之缘的花痴傻瓜，原来是年笙。原来他…他…”惊讶之余，她不再敢往下想，遂收了心神，转头望向其他地方，夜色里只觉两脸烫烫的，心是扑通的。

俩人最近走得近，沈夫人和秦妈都是看在眼里，怕是生出些端倪。沈夫人一向贞节保守，提点了沈倾菲：“有些距离该保持还需保持，别乱了心神，遭人话柄，落得不好的名节。”

年笙怕沈倾菲难做，所以稍有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