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欣拿着碗筷进了厨房洗碗，她站在灶台前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家徒四壁’。家里做饭的铁锅都缺了一块，大小碗不超过十个，还都没一个是完整的。

厨房里除了堆着凌乱的干树枝外，连一整块的木条都见不着。屋里有一口水缸，里面装了半缸子水。地上放着三个木盆子，一个放着几件破破烂烂的脏衣服，另一个像是洗菜用的，里面还有一片烂菜叶子，还有一个大一点的盆，盛欣寻思着恐怕是洗澡用的。

她一想到一家三口用一个盆洗澡，心里就堵得慌。她后来到晚上才知道，洗澡水还是三人用的一盆水。

盛欣默默地洗着碗，她在心里想，自己从小长在县城，也常去乡下的亲戚家玩，她就从没见过哪一家有这样穷。课本上写的旧社会，穷人家过的生活恐怕就是如此吧。这接下来的日子她可怎么过呀？

盛欣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小景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她洗碗，见她又开始哭心里有点慌。

“小欣，你是不是没吃饱？还吃一个包子吧，放在明天也怕要坏。”小景关心地道。

盛欣摇头，她用手袖擦了一下眼泪道：“不会坏，明天早一点吃了管一天。”

她转头看着比自己显得更瘦更小的小景，他长得眉清目秀，就是太瘦了，脸都成了尖尖的一条。

盛欣道：“小景，我比你年长，你要叫我姐。”

小景摇头：“你才比我大一岁，又是……”他闭了嘴，他不敢提那三个字，那是小欣最大的忌讳，谁提她跟谁急。

“那算了，你叫我小欣，我叫你小景也挺好。”

“好咧，小欣。”

盛欣洗完碗后，她端起装着脏衣服的木盆，想去洗衣服。但有些人和事她还没有记忆。

她问道：“小景，你要不要陪我一块去洗衣服？”

小景惊讶地看着她：“你从不洗衣服的。”

盛欣也惊了，自己从不洗衣服？一位童养媳居然不洗衣服？过去她一天到底做了些啥？

盛欣借着洗衣服出门转了一圈，才知道自己从前一天做了些什么事。

小景手上拿着根小木棍比比划划走在前面，盛欣端着木盆走在后面。她寻思着找个机会继续教小景识字。她转念又想，得先弄清这是什么朝代，有什么些讲究，有没有科举呢？

路上有拿着农具往田间劳作的男男女女。小景很有礼貌，他不停的叫：“才叔才婶。”“发叔发婶”

“哎，小景去哪呢？”那位叫发婶的问道。

“带小欣去河边洗衣呢。”小景笑着回答。

发婶惊奇地道：“哎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还洗衣服？”发婶上上下下打量着盛欣，又大声数落道：“但愿她能坚持下来，让你娘能休息一下。哎哟，你们家是做了什么孽，买回来这么个祖宗，百般伺候着，还天天吵吵骂骂。”

发叔呵斥道：“你少说点吧，同族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好好少说点。”发婶又撂下一句话，“要是我有这样的儿媳，早转卖了换几个铜板。”

盛欣低着头，听着发婶的数落，她脸上红了又红。

等发叔发婶走后，小景歉意地道：“他们是长辈，我不好还嘴为你辩护。”

“嗯，你做得对。”

小景见她没有动怒，心里松了口气，暗想：恐怕娘说的是真的，小欣开始懂事了。要是过去，小欣听见这一番数落，她早不管人家是长辈还是晚辈，上前就开始还嘴吵架。

“安堂兄。”小景笑着同一位拿着锄头下田干农活的年轻男子打着招呼。

“小景这是去哪？”

“去河边。”小景不再说带小欣去河边洗衣，他聪明的意识到，这样就不引来人对小欣说三道四了。

“你娘呢？”

“我娘在家呢。”

“让你娘休息一下也好，她一年到头忙了田里忙家里，想想都累。”

“还是怪我力气小，等我长大一点就能为娘分担了。”

“小景懂事，家里有什么力气活要做，就来叫我啊！”

“谢谢安堂兄！”

两人对着话，那位安堂兄当小欣是空气，又不数落她，也不同她说话。这更让盛欣觉得狼狈不堪。

盛欣想：如果一个人二个人这样对她，那可能是别人的问题。现在看来大家都对她有成见，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她从没想过，在平行世界的某一个朝代里，自己是如此的不受人待见。那么在其他平行世界里的自己又会是怎么样的？她想不明白，也没有答案。最后，她告诉自己：先将这一个世界的自己活明白再说。

两人穿过村庄，走到村子外的一条小河旁，这一条小河的对面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小河的岸边，有三三两两的女子在蹲着洗衣服。她们将要洗的衣服放在石块上，扬起手上的洗衣棰不停的敲打着衣服，翻来覆去几次后，再将衣服放在水里清洗，一件衣服就清洗完成放进干净的木盆里。

洗衣的人有老妇，有少妇，也有小姑娘。她们见小景都笑着打招呼：“小景，你娘呢？”

“婶子，我娘在家呢。”

她们看了盛欣寻了一块石头，学着她们洗衣服的样子笨手笨脚，头碰着头开始议论了起来：“林婶怎么买了这么个媳妇，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做，脾气还大。”

“听林婶说，两家有交情定的这婚，不是买来的。”

“哎，林婶那身体能熬多久都是问题，要是……小景可怎么办？”一位年轻的媳妇很大声说着这话。

“住嘴，你别再胡说了。”一位老妇不满的打断她的话。

“知道了，娘。”年轻媳妇再不敢吭声，低头认真的洗着衣裳。

小欣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这才是古代的婆婆与媳妇的正确相处方式。她的婆婆待她可像亲生女儿没两样。

小景蹲在小欣旁边看小鱼小虾游来游去，他时不时抬头看看小欣的脸色，见她没事又放心地看向河里。

不一会有两位一高一矮的女孩子端着木盆走来，她俩寻来寻去只有小欣这处有几块大一点的石头，两位姑娘走了过来。

其中一位矮个子的女孩讥笑道：“哎哟，大小姐还会洗衣呢。”

小欣听声音熟悉，抬头一看，正是记忆里那个，自己同她在牛拉车上争位打起来叫灵儿的女孩。

灵儿用一双杏眼瞪着小欣，时刻准备着同她干仗的架势。

另一位个高一点的女孩出言相劝：“灵儿，算了，看在林婶的份上少说几句。”

“宝堂姐，你看我的脸。”灵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上面有两道深深的伤疤。

盛欣倒吸了一口凉气，灵儿白净的脸上，那两道伤疤是那样的明显，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古代的人最在意容貌，一位女孩子脸上破了相带着伤，亲事都会受影响。

盛欣心里对灵儿升起了歉意和担忧。

灵儿蹲下来开始洗衣服，她很不甘心地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林婶把自己唯一的嫁妆卖给了我娘，为她家的童养媳换了一身新衣服。”

所有人用各种眼神朝盛欣看过来，盛欣又羞又愧恨不得跳进河里，变成一条鱼躲在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