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石镇是个繁荣朝气的小镇，在神武山下雪松深处，倍加的孤独的而又赋有生机。光滑的石板街道上刚被融化过的积雪洗的一尘不染，特别的清新。由于是清晨镇上还萦绕着氤氲的雾霭和飕飕的清风迎面拂来，金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我们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温柔的风。幽静的街道上有清烟漫开，两边的店铺还都没有开门，只有一家名曰雄旗客栈有人出没，还有几家药铺开个侧门走出几个朴素的姑娘来把药渣倒在过道上，还有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挤在一家别院门前睡着，他们是师父所说过的乞丐……凌若仿佛有些害怕，在余光中我发现她频繁的看我，这是应该的，因为我心中也有莫名而来的胆怯，毕竟我们在泪雪山长大，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物。我说，凌若，你怕吗？凌若望着我没有多思忖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她挽扶住我的胳膊，看到妩媚的笑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似绽放开来的红莲，倾国倾城。

我和凌若来到雄旗客栈的二楼找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却有种在唱月阁听琴的感觉油然而生。刚坐下便来了位伙计问我们吃些什么？满面笑颜，恭恭敬敬。凌若说，霜华草，金鳞叶，琼玉果。幽檀花瓣。这些都有是在泪雪山吃的。此人听了诡异的望了我们一眼，说，这些我们都没有，也没有听说过，草草叶叶的都是给畜牲吃的。我说，你这有什么就上什么吧？然后我给他一块金黄色的石头，他喜的咧开大嘴，说，一会就来。但他走后依然不会忘记说我们一句，怪人。凌若她是什么都有不知道的，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她说，这里为什么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说，这儿不再是泪雪山了，是江湖。

我环视了一下，发现有好些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我们，没有杀气。而凌若还是为些而胆怯，胆怯这些眼睛伤了她。她这些恐惧全都收在我的眼睛里。她盯住我，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想回泪雪山。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我不会把她的这种思想放在心上，所放在心上的是目前手中的茶。

茶上来，凌若却对这些茶伤感，这是碧螺春，在泪雪山师父经常给我们喝的。只是这里的水太苦涩，没有泪雪山的泉水甘冽。菜上来，她还是伤感，她总是这样的。她眼眶静谧的泪水流出。她是不能见到杀生的，所上的菜仿佛都是血腥味。她不吃，她只吃素。而我和泪雪山一样，吃些爽口的菜总是好的，不会腻。

也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谈论独右三怪的事，谈泪雪山，还谈到了我，我的名字，一剑。

一位佝偻的老者喝口茶，润了口嗓子，说，江湖传闻，独右三怪到泪雪山只回来一个独眼千里郁海廷。人是回来了，却疯了，天天疯疯癫癫的说，别杀我，别杀我……真是可怜人。他的仇家都不忍心向他报仇了。

一瘦骨嶙峋的补充，说，听说他的两兄弟都死了，独擎一肩段天下和独耳万里云死的时候都是不知怎么死的，还听说他们还没有笑出来就不明不白的死掉了，万里云，听说他还抓一位姑娘想自保，结果也死了。真是厉害啊。

又一位面黄肌瘦的也嗟说，真没有想到令江湖闻风丧胆无恶不作的独右三怪会是这种结局。他们三人在江湖上可以说是难逢敌手，竟会败在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手中。看来真正的高手都是不轻易出面的。听说这孩子叫一剑，一剑杀人。

最后一位老态龙钟的来说，看来，过不了多久，江湖了又一场血雨腥风了。

他们四位老者围桌而坐。我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到凌若脸上时，她早把目光盯住了我的脸，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充满不了悲痛，充满了泪水。这些，都是我没有的，我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不懂得笑，不懂得哭。冷酷无情。

哥，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知道，她无非是不想看到太多的杀。

凌若，我们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她很是失望的低下头，有两滴晶莹的水珠滴到了她面前的杯里，荡漾出涟漪。那是泪，伤心泪。

走出雄旗客栈时我的耳畔又在回荡：过不多久，江湖上又一场血雨腥风了。

清石镇已经热闹起来了，这种热闹是我从来都不曾见到过的，而在泪雪山是永远都不能见到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同衣着，各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有的买菜，有的到药店，有的买布，有的赌博，有的喝酒，有的去逛妓院……真的好神奇。凌若也被陶醉了。我们走在这小镇之中特别的惬意，踏过石板，发出的响声是那么让人心动。我们都放慢了脚步，欣赏着每一处，每一个角落。

哥，泪雪山永远都是冷清的，没有这里的热闹，永远的凄凉，没有这里的温馨，永远的忧伤，没有这里的快乐。泪雪山见到的最多是眼泪，而这，见到最多的是微笑。

凌若，这就是江湖。就在这笑的背后还有一双眼睛，那眼睛是凶狠的，带着杀气，像刀锋的刃一样锋利，随时都要面对生离死别。

哥，我会陪你走下去的。

我会保护你的，永远的都让你活在我的双翼下，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快到街的尽头，迎面走来了一群人，飞扬跋扈，来势凶凶。最中间的一位最是横行霸道，一脸的肥膘，拿别人的东西乱扔，其余的人也狗仗人势。我怒不可遏，想把她们全部杀了。凌若却不知什么事，还兴奋的看。我说，凌若，你看到了什么？她说，我看到他们的可心。我真为这个无知的女孩好笑。顺着人流扇形的拔开。如若有人占了过道，开路的两个就会猖狂的喊，滚开，滚开。人人见之都避而远之，给他们让开一条道来。我是被凌若扯住才躲开的。我心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她却无比的开心，对我微笑，笑的特别的灿烂，似纷纷扬扬的雪花，倾国倾城。

当他们从我和凌若身边走过时，凌若还是天真无邪的笑。不经意间，一个指着凌若说，公子，你看这姑娘？

一脸肥膘回过目光看到凌若。她再也不敢笑了，因为他的眼神特别的贪婪，放着光，呆了，傻了，像是死在了我的剑下。凌若退后了几步，立刻躲藏到我的身后，对我说，哥，我们离开这儿。我没有照她的话去做，反过来问他们，我说，你们是什么人？我没有胆怯，却有着未表现出来的杀意在一点一滴的凝聚。

一个死皮赖脸的人走到我的面前，嘲讽的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连清石镇石大财主的公子石冲都不认识是应该的。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只要你们跟了我家的公子，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你又是谁？

我们都是下人，公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会做什么？

如果他让你们死？我感到我的话中都带着杀气。

他没有再敢说话，因为我的话使他方才的威风开始动摇了，心中也难免生出胆怯来。原来，他也是怕的。

石冲从醉梦中醒来，说，小子，只要这姑娘跟了我。保证你们在清石平安无事，要不然……我一只手指头都可以杀了你，你们休想活着离开清石镇。

凌若拉住我的衣袂说，哥，我们走。

我是想走的，可有人却不愿意，我愤愤地握紧了双拳，酝酿着杀。凌若看到我的残忍，抱住了我的胳膊摇着头，说，哥，别？她那乞求的眼神动摇了我杀的绝心，她的善良总是令我忧伤。又一种新的情绪开始酝酿——忍耐。

请你们让开。我在眉宇间已告诉了他们，我已经生气了。

他们却依然不放过我们，不让我们离开。凌若说，哥，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到雄旗客栈。我听了凌若的话，沿着原路回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再回来，仿佛是有人在这里等我，准确的说是一种无形的力量牵着我来的，而我又无法拒绝这种力量。凌若是为我高兴的，甜美的笑，清澈的，明亮的，充满愉快的。我知道，清楚的知道，她的笑是来自我的忍耐，我的不杀。

石冲的人一直跟了过来，并吩咐他的下人盯住我们，不能放走了。说他明天来迎娶凌若过门。凌若听了很是害怕，但她的害怕都多余的，因为有我在，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属于我，她是我的天下。我说过，没有人可以伤了她。

向店主要了一间客房，他却问我和凌若是不是夫妻，我说不是；可是兄妹，我说不是。他却说我们不能住在一起，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他却说是为了凌若清白。我说，不用，在我的眼中她永远都是清白，她需要我的保护，我不会离开她的。因为我们相住一起十多年了从来也没有分开过。凌若说，我永远只属于他。店主诡异的笑了，分别看了我和凌若各人一眼。那笑我却能记起来，特别的莫名。

夜晚，明月半墙，月光从溥溥的云中流泻而下，把清石镇装饰的冷冷清清的，倍加的悲凉。这里的明月是神圣的，比泪雪山的明月都清澈，并无神秘之感。就在这样的月光下，这样冷清的夜晚，凌若抚琴唱晚：

多少泪，多少欢，多少恩怨在江南。在江南，江南烟月人纤纤，流水画船。天上人间，古道雨翩翩，唱不尽，人未还。

多少恨，多少怨，多少相思在江南。在江南，江南斜阳人媛媛，霜华湖边。芳草连天，妖娆醉梦前，醉梦前，伤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