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呢喃将我唤醒，远近交织的低语在耳畔轻溺，我合上眼，这只不过是从噩梦中挣脱，又一头撞进梦魇怀里。

——朴正道《梦》旧历·476年

唏嗦的低语由天际渐述到近端，滑腻的触感不时在脸庞隐现，徐克费力睁着双眼，却仍是一片晦暗。

“这里是哪？啊！”

徐克刚醒过来，还未明白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一股疼痛纷涌而来。

原本半睁的眼眸紧紧闭合，像针扎一样，头，双眼，四肢，五脏，没有一处可以幸免。

在这非人的折磨里，徐克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晦暗的天际向下露出几分光芒，却仍显混沌与无序，深红色的尘埃在光芒下缓慢变幻着，妖艳异常。

在这片混沌之中，时间也失去了他应有的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克醒了过来，痛苦的感觉消退一点，再次睁开眼，勉强可以打量四周了。

天际之中晦暗的感觉消散了一些，却依旧带来紧仄与压迫，看不清雾霭之后的存在，只能听到无穷际的低语，不厌其烦的念着相同频率的同一段话。

“这？”徐克支撑起身体，想透过混沌中隐约透露出的微光打量这里，“这到底是哪里？”徐克内心里想着。

四周也被这似雾非雾的存在包裹，无法看清，不可感知。

突然，从头部传来的剧痛瞬间搅碎了徐克的思想，徐克的手指紧紧扣住了他的头，眼前的场景似乎也跟着变化了起来。

等徐克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不知何时竟在徐克身边出现了由青灰色的石砖筑成的甬道，徐克挣扎着起身，触摸了身边的砖石，坚硬，冰凉，甚至还有一丝湿滑。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黑蒙蒙的景象，看着前方并不明亮的光芒，扶着墙慢慢向着光明的地方走着。

雾气越来越大，甚至低语的感觉也大了一点，时近时远，眼前的景象更加模糊起来。

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徐克跌落在地上，顿时全身沾满了黑色的液体，待徐克爬起身来，那些液体却迅速回归地面，并没有沾湿衣服和身体。

“这些是什么东西呢？”徐克边想着边用手捞了些液体，那些液体的边缘一部分顺着手指和手掌边缘滑落地面，而中间的一些竟加速蒸发形成黑色雾气，并逐渐融入这无处不在的灰雾。

徐克望着逐渐被浓雾掩盖的光芒，他甩掉了那些液体，扶着墙抓紧走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克摸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门，透过门上的小窗向里面窥探着。

在昏暗的房间里，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坐在一张肮脏的木床上，他紧皱的脸皮干巴巴的贴在骨头上，眼睛却紧紧盯着地面，不时还转动两下，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就是没有往门的方向看过去。嘴巴一直在蠕动，似是在说着些什么。

徐克吸了一口气，向房间里的老人呼喊着，但是老人像是没有听到般依旧盯着地面。

徐克压下心中的诧异，静下来想听老人的言语，可是入耳的除了低语便是恶鬼般的嘶吼，听久了便会心生烦念，躁动异常。

见再僵持下去也无法解决当下的问题，徐克便不再理会这个怪异的老头，继续往前走。

雾气模糊了徐克的感知，两扇铁门仅隔了几步，徐克却走了许久。

“又是一扇门？”，徐克皱起了眉头，再次透过小窗向内望去。

这次的房间内关的是一个小孩，他背对着门蹲在房间中间，四周的地面上满是腐烂的泥土，几簇干瘪瘪的稻草杂乱的扔在上面，比较密集的堆在角落。

徐克打量了几眼房间，空荡荡的，“那么这些稻草？”徐克想了想，“是床？这也太惨了吧，前面的老头尚且有一张脏兮兮的木床，而这个小孩却只有这么几片草席？”

徐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升起这些想法，转而继续观察着房间里面。

除却小孩的四周是比较凌乱的泥土与稻草，他所在的**却是比较干净的。

徐克刚想伸手呼喊吸引小孩的注意，以便他了解这里的情况，突然想起了刚刚遇到的那个老人，又放下来了他的手。

突然，小孩转过头来，看向门的位置，嘴角逐渐向上扬起，徐克吃了一惊，问的话语滑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见小孩彻底转过身来，整个胸口都是一个大洞，他的手上把玩着一堆烂肉，仔细一看，甚至还在微微跳动。

小孩维持着那副可怖的笑脸，一把将那些烂肉塞入胸口的空洞中，努力整拾着洞边缘破旧肮脏的衣服，似是想遮盖住这个洞，但是显然这是无法做到的。

整拾的动作暴露了胸口的空洞，那些烂肉直直的落到了地上，小孩赶忙跪倒在地，不顾已经粘上腐土和草屑，不停地往胸口里塞着，但是那些烂肉仍然都掉了出来，小孩罔顾，依旧塞着。

小孩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同时周围出现了一种区别于低语和嘶吼的声音。

直到小孩的手完全停下，徐克才听清这个声音是什么。

笑声充斥着耳畔，甚至已经盖过了其他声音，小孩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头也逐渐抬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徐克。

弥漫了许久的雾气似乎愈发浓郁起来，模糊了小孩的身影，笑声变成了怨毒的哀嚎。徐克此时内心不安了起来。

雾气缓缓下沉，并围着小孩缓缓旋转起来。小孩笑着，脸皮突然开始从脸上掉下来，一块接着一块，小孩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便又盯着徐克看。

徐克惊恐的看着这一切，身体后倾，一屁股坐在了那些黑色液体中，然后向后退去，贴到了墙边。

铁门在微微的晃动着，浓雾不停从门缝里挤出，低语变成了尖鸣，嘶吼之声阵阵直抵脑后。

似乎里面的小孩，要破门而出，在浓雾的遮掩下，很难看清时而出现在小窗前的小孩，那股刻骨铭心的狰狞之意，却无法忽视，撞门声也越发强烈。

在浓雾与尖鸣的双重刺激下，徐克也陷入了重重幻觉之中，难以言状的怪异与不知名的回忆出现在徐克的脑海里。

在浓雾彻底淹没了这个诡异的甬道的那一刻，甬道开始震了起来，尖鸣高出了人类可以听到的极限，四周似乎回归了平静，浓雾也染上了一层血色。

徐克因为愈发强烈的头痛处在失控的边缘，随后便晕了过去，他注定听不到，那小孩的嘶吼变成了哀嚎，虚空中似乎还有锁链与鞭打的声音。

待徐克回过神醒来，四周早已恢复了平静，铁门也仍是锈迹斑斑的模样，还牢固的立在那里，雾气也早已退回之前的规模。

徐克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慢慢贴近铁门，只见那小孩颤颤巍巍的蜷缩在角落里的稻草床上，嘴里哆哆嗦嗦的说着：“不要，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他来了，不要……”身上还有大片的青紫，手脚也有不同程度的变形，依稀看的出来有些印痕。

徐克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眉头紧锁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小孩口中的“ta”，究竟是谁，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徐克思考的片刻时间里，刚刚还弥漫雾气的甬道却清晰起来，和前面的仍是迷雾环绕的甬道泾渭分明。

注意到这个变化的徐克，立刻看向了四周，后面的通道竟然封闭住了，那么，那个老人？还是那就是“他”？

恐惧包围了徐克，他硬起头皮继续向前，前方的甬道浓雾早已遮住了光芒，他也分不清方向。

在渐行的路上，有许许多多扭曲的影子出现在浓雾中，走近后才发现，这些都是人型的物体，身体布满了黑色液体，不停的滴落在地面，却又源源不断，无论怎么呼喊，甚至触碰，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见理不出头绪，徐克思索片刻便做出决定，不管他们。

徐克继续走着，走过了一个拱形的大门时，雾气便消散大半了，甬道的尽头，有一个男子，低着头，头发藏在破布织成的衣帽下。

徐克走过去，想看一看这名男子。

突然男子伸出了手，抓住了徐克的右臂。

徐克吃了一惊，这里的人不是不会回应吗？

男子缓缓抬起了头，这是一张怎样的脸？五官各不协调眼睛一个大一个小，脸上布满流着脓的包。

他翘起了嘴角，笑的幅度越来越大，露出了满嘴黄牙，他紧紧盯着徐克的手臂，嘴中的呢喃也阵阵而现。

被他抓后，徐克竟动弹不得，他攥着徐克的手腕，那感觉像被一块冰包裹着一样。

这时，徐克手臂上的疤痕开始龟裂，疼痛回归了徐克的脑海，手臂开始发热，冰与火的感觉在徐克的手臂上开始角力。

那个男人的脸开始扭曲，他的视线上移到徐克的脸上，眼色越来越怨毒，他不停嘶吼着，徐克却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碎裂的声音，以徐克手腕为界的如同镜面的空间开始碎裂，男人越发怨毒，捏着徐克手腕的手也开始颤抖，他用尽力气嘶吼着，任凭空间碎裂却也做不了什么。

徐克的脸勉强可以动了，看了一眼空间碎裂的情况，发现，这和他自己手臂上的疤痕相似。

“这是？救我的吗？”徐克喃喃道。

空间碎裂到了极限，徐克也终于听清了男人的声音：“凭什么？凭什么你拥有......”

空间骤然破碎，化作黑洞，将徐克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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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去现场的李瑞景，碰到刚探查完现场的灵能调查部处理小组的组长，李瑞景问到：“确认过了吗？现场没有任何秘术反应？”

那位组长回答到：“确认过了，甚至连一些稀有反应痕迹也检验过了，对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使用能力以及封印物的痕迹。”

李瑞景听闻后若有所思的进入了严防死守的别墅。

站在二楼书房的书桌前，李瑞景陷入了沉思，没人注意到，他的一只眼睛的瞳孔变为紫色，就这样打量了两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事情有点难啊！”李瑞景眉头紧锁，内心说到。

在想了一会儿后，随即招手呼来一名**，对其说道：“派人保护好现场，我需要去查一些资料。”说罢便走出了别墅。

李瑞景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前，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后，才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关上门，等李瑞景转过头来，却看到办公桌上放了个东西，李瑞景又将眉头皱起，走过去一看：是一个质感为银的牌子，上面用苍劲古朴的字体写着一个字——镇。

还没等李瑞景将其拿起，房间里便传来了一声古怪的笑。

伴随着这一声笑，整个房间都似乎染上了一层不可言状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在如同波纹一般抖动，连色调都变得蜡黄无比。

李瑞景只是开始之时有些惊讶，随即便无奈的说：“你这能力越来越古怪了，我劝你少看点古籍，少去尝试那些能力，免得哪天被游荡的某位夺舍了，我都不奇怪。”

那怪人又笑了一下，转而说道：“没关系，我烂命一条，即使被夺舍了也不用担心，该担心的反而应该是祂。”

想了想这个怪人的身份，李瑞景便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个笑声的主人又说道：“最近过得如何？”

听到那人的问话，李瑞景淡淡的说：“最近过得还好，倒是忙着收集‘民意’的镇令卫怎么找到了我？该不会是谁透露了我贪赃枉法，被大人听到，要捉我面圣吧？”

那怪人大笑两声：“李大人真会说笑，我来是谈之前的事情的，你考虑的……”

“那不可能的！”还没等对方说完，李瑞景便回答到。

“我不想参合这些事。”

怪人没有生气，又笑嘻嘻的说：“哦？是吗？但是我可是听说了一些对大人您不好的话呀，还有竟然放跑了对社会危害如此大的暴动者，”

怪人突然冷下来脸“你说，皇上会怎么看你？还是在卫北市这样重要的地方。”

李瑞景笑了起来，说道：“您大可不必威胁我，如果我有问题，请奏禀皇上，让圣上定夺，我绝无二言。”

“而且，他作为你们镇令卫移交给我们的对象，主责一定是大人您那边的。”

怪人彻底冷下来脸，以至于语气都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那就请李大人静候佳音吧，再给大人提个醒，卫北市的水以后会越来越浑，毕竟现在，只要是有名头的，是个人物的，都在下卫北这步棋，言尽于此，请大人保重。”

李瑞景的笑容更灿烂了，说到：“卫北水混该操心的是市政官，我只需要听从指挥就好了，倒是大人您，还是掂量掂量自己吧，您毕竟还是跟随皇上的，过于依赖难以控制的封印物，还跟着那些蝼蚁蛇虫搞些小动作，说不定，来自帝都的调查组，就在路上呢！”

怪人冷哼一下后，竟融入那些蜡黄色的波纹里，仿佛只是恍惚了一下，办公室又恢复了正常。

李瑞景坐在办公桌前的凳子上，把玩着那枚失去力量的牌子，又笑了起来，嘴里喃喃着：“卫北市，镇令卫，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