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中，也迎来了温市最热的那个月。

香樟的叶子都被阳光暴晒地耷拉下来，叶边蜷缩起来，企图存留最后一点水分。

温市的天气就是这样，这个月正值旱，下个月开始就是连月阴雨。

窗边不知是谁偷偷养了一株小多肉，上面还带着喷壶的水雾气。

没过多久，叶尾也不堪重负地染上黄斑。

“江南我跟你说，第一次播千万别紧张。”周宴西在裴江南身边叽叽喳喳的。

像是生怕她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经过几个星期的试验，这个星期开始，新成员也可以开始自己上手播了。

周宴西明明自己没播过，却能理论上给裴江南扯出个长篇大论来。

“但凡你这劲放在背书上，你也不会成为李姐的宠儿。”

百无聊赖地将桌上的历史书翻到下一页，周宴西依旧不依不饶。

“江南，我不像你，没什么大理想。”

“实在不行，就坐吃山空。”

裴江南知道周宴西最擅长口嗨，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开始翻动书页。

她的桌上有一个小日历，上面圈圈画画着很多重要的日期。

每过一天就划一笔，也是件挺有仪式感的事情。

听见周宴西埋怨的声音，裴江南默默地拿起笔在小日历上面圈出了一个日期。

“学中国史我理解，学外国史，我不理解。”

接着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要是穿回1919，说不定我就参加了五四运动。”

裴江南将那个小日历推到他面前，“别的不敢说，冲在最前面的一定先被狙击。”

“周少侠，期中考在向你招手。”

第一次月考的时候，裴江南见过他父母，也并不是甩手掌柜。

可能真的像周宴西说的那样，他只想摸鱼吧。

一阵悦耳的钢琴曲后面，逐渐响起了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保健操。

裴江南从侧边的小包中拿出她时常带在身上的笔记本。

沿着楼梯走下去。

她看见对面白色的人影在较她高一层的五楼，也放慢了点脚步。

直到两人同时到达广播室在的二楼。

郑择是来的最早的，已经打开了密码门，看见了裴江南的衣角。

他从门中走出，从墙一侧的小盒子中取出两张小纸条。

“你来了，今天正好两张，你和我都试试手。”

“好，麻烦你了。”裴江南习惯性地道谢，随后接过那张纸条。

纸条内容和格式她都已经私下练了无数次，只要正常发挥，就不会有事。

“诶，学长你怎么来了？”

新成员自主播报的时候，老成员按理说算是“退休”。

许晋言靠在墙边，没有戴眼镜，浅浅地“嗯”了一声，“来看看。”

温雯到的时候刚好听见他这句话，其实心里都清楚。

只是不想做眼保健操而已。

之前的高二，都是这么摸鱼的。

没有多说一句话，温雯走进了广播室。

“开始吧，郑择。”

裴江南蹲在机箱旁边，伸手摁下开关，对上郑择确认的眼神。

她伸手将圆钮旋转到了合适的位置。

郑择播的很好，没有半分差错，当他关闭话筒时，裴江南也刚好将音响旋回正常的位置。

“江南放轻松。”

裴江南坐了下来，室内明明是有空调的，可她却觉得莫名的灼热。

连椅凳的冰凉也消不开她内心的焦灼。

由于身高的原因，话筒被郑择调试得很高。

裴江南正要开口，一双手兀自伸到了她面前，将话筒缓缓往下放。

“你声音小，放在嘴巴下面半指正好。”

看见她拿着纸条微颤的指尖，许晋言的话无异于给她打了一剂定心针。

“别紧张。”

裴江南转头快速地看了许晋言一眼，做完这一切，他已经回到了门口。

“裴江南，好了吗，我要调低了。”

朝郑择比了个OK的手势，眼保健操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再出声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不安。

裴江南温润的声音缓缓溢出，在话筒电子的处理下显得尤为不同，犹如水滴青石。

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柔和。

“寻物启事播送完毕。”当她念出这几个尾音，眼保健操刚好播到最后一个小节。

郑择也深吸了口气，“看别人播的时候还真是比自己上场紧张。”

等裴江南回过神的时候，许晋言已经离开了。

走过拐角，白色衣角掀起的风仿佛还在原地。

砖红的建筑显得死板又单一，裴江南收紧怀中的笔记本，放在了隔着外套的心口。

眼保健操后的那节课是语文，平日里她最喜欢的一节。

可不知为什么，她的视线总是不自觉会被窗外养目的绿吸引。

嘈杂的蝉鸣，香樟的苦涩气息，扰人心烦的热风，甚至都温柔起来。

裴江南拿出她的笔记本，上面空无一物。

将按压式的笔头对准下巴，裴江南轻扣下去，黑色的墨一笔一划地在纸页上写下。

如果可以，总希望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人，是自己未来的一部分。

后来的日子里，她的桌子上再也没有出现那些零食，反而是一些大卷和笔。

裴江南还是一概没有收。

期中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裴江南从来不喜欢去看成绩单。

可一中的制度偏要让你看，还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你看。

裴江南照常上学路过门口的时候，就觉得众人的眼神不对劲。

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裴江南才看清的大门口的屏幕。

居然在滚动播放成绩。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偌大的校门居然被挤地只剩一个小缝。

裴江南的耳畔传来他们的讨论声，喧闹至极。

“兄弟，可以啊，比上次多个零头。”

那人一脸无语，只想给旁边的人一个大嘴巴，“我谢谢你，上回我选科264，这回260。”

谁说不是多个零头呢。

“庆幸吧你，再低几分就回家继承家产吧。”

裴江南站在门口，皱着眉看被一堆躯体挤地十分狭窄的入口，叹了口气。

龚悦却从校内冲了出来，就差没在裴江南身上喘大气了，她的手胡乱指着校内。

“江南，不行了，李姐正找你谈话呢。”

她使劲地往下咽着口水，“里面气压太低我都没敢看，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