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很快就赶来，替晗华听了诊，面色有些凝重，“王爷，这位公子他……”

苏离不耐地看了医官一眼，“有话快说。”

“这……这位公子他因久染风寒致使身子极虚，腹中胎儿会、会很危险。”医官低着头，在苏离越来越冷的目光中战战兢兢，“不、不知王爷，是否要奴开帖保胎的药，稳稳这胎、胎儿？”

“不需。”苏离眸光渐变冷然，看向晗华的目光带了些许深意，“你退下。”

“这……”医官被苏离冷戾的目光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改了口，“是，奴这就退下。”

这位公子胎息太过不稳，若再不调息，怕是会……一尸两命。

这楚王看似对这位公子很是关心，骨子里却是凉薄的很。

看这样子……这孩子，怕不是她的……这公子，落在这样的人手里，该是要吃不少苦头了。

但同情归同情，她也无能为力。

晗华转醒时，是在夜幕将落，月上林梢时。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照在他面庞，一睁眼，便是满目凄冷。

缓缓靠着床头坐起，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晗华心头不由一凛。

这里是哪里？

他怎么……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一抹翠青色身影，晗华心头蓦然拢上些许怅惘。

这里……应该是苏离的地盘了吧……

但苏离将他带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他又该……如何向阿苏解释？

思及此处，晗华心头猝然一痛，一双星眸渐渐变得无光。

身为阿苏的夫，竟然会被其他的女子带走，阿苏她……会怎么想？

厌恶？冷眼？亦或者……不在乎？

不在乎……

晗华陡觉心头一窒。

阿苏怎么会在乎？

他怎么敢……奢求她的在乎？

阿苏……

“你醒了？”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苏离带着一身酒气缓缓走了进来。

“楚王爷。”晗华看向苏离，目光清浅，无喜无悲，“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苏离走近晗华，坐在了他身侧，“我亲爱的，皇妹夫？”

晗华立即向床里靠了靠，垂着眼眸不言不语。

“这是本王的楚王府。”苏离看着晗华疏离的态度，却是轻轻一笑，“你说，本王那个无能的三妹听说你到了本王的王府，会怎么样？”

晗华缓缓抬眸，望向苏离，“楚王爷这是真在关心你的皇妹夫？”

“你就这么在乎她？”苏离闻言，眉间不由微锁，“本王可以保证，若你来本王身边，本王一定会许你一生一世唯你一人。”

“王爷厚爱，贱侍担受不起。”晗华别开眼，“贱侍已是太女殿下夫，此生，也只会是太女殿下的人。”

“晗华！”苏离眉间染上戾气，用力捏住晗华的下巴，强迫他与她对视，“本王如何比不过苏未那个庸人？！你就对她如此心心念念？”

“请楚王爷自重！”晗华冷了眉眼，寒了声线，“贱侍已是有妇之夫。”

“那又怎样？”苏离冷冷一笑，猛地拽过晗华的身子，将他压在身下，“只要本王喜欢，本王可以不在乎。”

“你疯了！”扑面而来的酒气令晗华不由一惊，慌乱推搡着苏离渐渐靠近的身躯，“你想干什么？！”

“本王想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苏离靠近晗华的面颊，轻轻一笑，“你能给苏未生儿育女，本王……可是嫉妒的很。”

晗华别开脸，躲开了苏离的亲吻，“禽兽！”

苏离眸光变得深寒，紧紧箍住晗华的头，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竟然说我禽兽？那我便禽兽给你看看！”

晗华见她几近是失了理智，挣扎更加激烈。

他不能让苏离玷污了他的清白。

绝不。

慌乱争执之中，晗华狠狠咬住了苏离的肩，腥甜的血腥味立即在他嘴里散开。

苏离吃痛，微微松开了对晗华的禁锢。

晗华立即从苏离身下挣脱，翻下了床，拔下了头上唯一一只用来固定发髻的羊白玉簪抵在了自己的颈脖间，“我是不会屈服的。你若是强迫，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离回首看着站立在月华之下的晗华，微微一怔。

皎洁清冷的月光自窗外散落在晗华的身上，衬得他一身白衣风华尽显。

长长的青丝混乱披散，配着他那决绝的神色，更显美艳凄婉。

是旷古绝今的容姿，美得让人惊心。

苏离突然勾唇讥讽一笑。

再美，也不会是她的……

苏未接到晗华被苏离带走的消息时，刚与工部相关官员商讨完应对泉州大涝的对策。

她怒极，扫落了一地精瓷，吓得在场官员大气都不敢出。

苏未当即便带着浅疏与浅香等几十影卫直捣楚王府。

苏未到时，遥遥便看见苏离站在楚王府前，神色不明。

苏离抬眼看见苏未，眉梢微挑，“竟是来的如此之晚？本王，可是等了许久。”

“晗华在哪里？”苏未回望着苏离，冷声道，“苏离，本殿下称你一声皇姐，是因着你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与本殿下相同。今日，莫要让本殿下连这些都要舍去。”

“太女殿下……”苏离冷冷一笑，眉眼间尽是嘲讽，“我的好皇妹，你自己的男人不见了，竟到姐姐的府邸来找，你不觉得……很是可笑吗？一个女人，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何以守天下？！”

“苏离！本殿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你竟还要狡辩？”苏未怒极，猛地拔出剑踏前一步，“若再不放人，本殿下就要亲自来搜！”

“你敢！”苏离冷嗤一声，缓缓拔出了佩剑，看着苏未怒极的模样，心头却忽然染上几丝快感，“没有帝上的命令，谁敢动本王的王府试试！”

“苏未，你说你可不可笑？”苏离逼视着苏未，冷声道，“晗华嫁给你，你竟然连他的人都守不住，连他的去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样做他的妻主的？！你配吗？你扪心自问你配当他的妻主吗？呵……你不配。”

苏未脸色一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是真的……不配。

晗华嫁给她，从来都只能独自忍受委屈。

她说过，这一世不会折辱他

可是……

她又做了什么？

明知他伤寒未愈，却撇下他一个人；明知他待自己一片痴心，却总是当做不见……

“苏未，你就是个笑话！晗华跟了你，你给过他什么？”苏离足尖一点，才一刹便飞身至苏未身边，扬剑抵住苏未心口，挑眉戏谑一笑，“你一心，就只有你的风清！泉州一行，若不是晗华为你冥思，你会那么快解决？可是你呢？你却在他说出计策之后便弃他于不顾！”

“我……”剑抵心口，苏未却还是神色怔然，红唇微张，不知从何说起。

说她没有吗？

那晗华又如何会在这里？那又如何会成了现在这般局面？

明明苏离所说，就是事实……

“楚王爷！”

浅疏、浅香见苏离将剑抵在苏未心口，立即齐齐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对着苏离，神色紧张。

苏未却是木木摆了摆手，让她们不要妄动。

“若这一剑是为了晗华，我不会躲。”苏未微仰着头，缓缓闭上了双眼，抬手覆上苏离抵在自己心口的剑，双手紧握立即便有鲜血从那修长的指尖溢出。

苏未握着剑，猛地一用力，雪白的剑尖便刺破衣衫没入肉里，猩红的鲜血立即染了一身的紫衣。

“这一剑，就当是谢皇姐救了晗华……还有一剑，是我欠晗华的……虽然这不足以还他为我做的所有，剩下的，我会用余生……去还。”

苏未咬唇，握着剑身将剑拔出，抬手便欲再刺，剑却被人握住。

玉指修长节骨分明，却白得几近透明，猩红的血液涌出，刺痛了苏未的眼。

“晗华！”

苏未慌乱松开剑，将摇摇欲坠的晗华拥进怀里，“你怎么能……”

晗华浅浅一笑苍白的面庞上那抹强撑的笑显得格外凄凉。

却还是，教苏未移不开眼。

“臣侍的那一剑，不需殿下还……一切，都是臣侍自愿的，殿下不需自责。殿臣侍在这里……殿下能来，臣侍已经，很高兴了。”

晗华笑着，声轻如喃，苏未却听得清晰。

苏离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神色变幻不定，但最终还是归于冷漠，抿着唇，拂袖进了楚王府。

她是想杀了苏未，无论是为了晗华还是自己的谋划。

但现在还不能。

她还不能与苏未彻底撕破脸皮。

苏未紧紧拥着晗华，心中的万千思绪都渐渐平静。

她这一回……总算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同样的人，同样的风景，可她的心境不一样了。

前世她一心只为风清，这一世，她对晗华，却再也放不下了。

不是人变了，是心变了，她的心，变了。

她对晗华的感情，恐怕早已不是愧疚那样简单了吧……

之前的百般推辞，说自己对他只是愧疚，并无情意……恐怕，也只是自欺欺人。

若非心有情意，怎么会觉得晗华干净得可爱？若非心有情意，怎么会看着他伤心她也会难过？若非心有情意，怎么会在他生病昏迷不醒时焦急不已？若非心有情意，怎么会在知道他被苏离带走时心悬一线？

明明一切，都已那么明显。

是她，一直在骗自己罢了。

思及此处，苏未不由苦笑，看向晗华如画的眉眼，心中渐渐明朗。

既是她心中有情，晗华此时还未放弃，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他是她的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