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馆里，四位丝锦长裙的玉人娇声应道：“见过大人，见过将军。”

王雄哈哈一笑：“春馆主，你想点办法，让轲比大王在咱幽州城长住下来。我们也好天天来这痛饮，让你们多赚些钱财。”

门内为首的夏侯春一鞠躬，旋即答道：“大人吩咐，妾身当尽全力。”只见她气质高贵，身材高挑，五官比例极佳，无一处不惹人爱。

夏侯春在前面带路。她缓身上楼，薄薄长裙，左右摇摆，恰到好处勾勒出水波荡漾的弯弯曲线，腰间玉带系有豆大小铃，不时响上一声。

韩龙跟在桓京后面，情不自禁地看了夏侯春的曲线一眼，不敢再看，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二楼主厅，宾主坐下。赵鹏、柳峰站在王雄身后，韩龙和宋彦霖立在桓京身后。依王雄的安排，夏侯春挨着轲比能坐下。夏侯夏陪王雄，夏侯秋坐到轲比德身边，夏侯冬和桓京一席。

四位馆主中，夏侯夏的皮肤最为白净，嘴边无一根胡须。夏侯秋高额头，发髻上斜插一枝花钗。夏侯冬圆脸爱笑，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此时，轲比德也认出韩龙，脸皮抽动了两下，嘴一咧，露出几颗黄牙。他看到雪龙马和赤云马时，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三杯酒过后，轲比能向着王雄半倾前身，恭维道：“幽州前后几任，我最敬服大人，文武全才。文上面，琅琊王氏，是天下儒学大家。武上面，幽州步骑精锐，让人佩服。”

王雄乐呵呵地回道：“大王过奖，王某有自知之明。文上无传世之作，武上无显赫之功，只是运气好，在这刺史的位置混口饭吃。带兵打仗，有桓将军给撑着。大家都给面子，不闹事，不打架，和气生财，皆大欢喜。”

“大人这和气二字，威力可十分了得。”

“这怎么讲？”

“我们上谷、代郡的鲜卑人，无论老幼，提到大人，都是称赞不已，无人违背大人的指令。就连我这一国之王、一族之长的话，都要排在后面。大人这和气，可夺了人心。”

“不管怎么说，上谷和代郡是大魏的土地。在大魏的土地上，就是大魏臣民。我爱惜大魏臣民，理所应当。大魏臣民，必须遵守大魏的法令。这没错吧？”

“我这附义王都是咱大魏的封号，我也听大魏的法令，从不违背。”轲比能点头，举起一杯酒。

“从不违背？”王雄单手举杯，笑眯眯地说。

与他这儒雅和善的反问不同，“从不违背”这四个字气得韩龙差点说话：你轲比能睁眼说瞎话，前年还和西蜀勾勾搭搭，在并州和凉州之间聚集兵马，想从背后捅咱大魏一刀。

“当然从不违背。前年西蜀诸葛丞相邀我助他，我假意应承，却乘机要粮要钱，累得他精疲力竭，病逝在五丈原。对了，这事你们不知道吧？我从来没对人讲过。”轲比能一脸正经，仿佛刚刚透露了一个天大秘密。

王雄举起酒杯：“这个功劳可大，大王得向朝廷写封奏本，邀功请赏。不过，并州刺史田豫可能不同意。”

“那老头对我有成见。大人也知道，七年前，他非要带兵打我那女婿。那种情况下，我才还了手，和他小小地打了一架。”

“小小打了一架？把田刺史困在马城七天七夜，战马杀了当粮食，差点没命——”

“我有数。不没要他的老命吗？这老田头，可杀了我鲜卑八千精骑。困他七天七夜，便宜了他！”

“你女婿不杀田刺史的使者，田刺史能打你女婿？”

“一个使者哪能和我女婿相提并论？田老头就是借机找我鲜卑毛病。前年的事，他肯定告我勾结敌人。只有王大人知道，我轲比能忠于大魏，此心天地可鉴！”轲比能的话语激昂，大厅里嗡嗡起了回声。

韩龙厌恶地闭上了眼睛。他实在不想再听这番假得不能再假的话。可耳朵不像眼睛有眼皮，轲比能的声音还是无遮无挡地钻进耳洞……

“这个，我信，我一直信。”王雄慢悠悠地说，“今天，大王来幽州进贡，递交贵族十年大祭的请书，进贡十匹万里挑一的良马，也足表忠诚。”

“大人英明。”轲比能敬了王雄一杯。敬完酒，轲比能给了个眼色。轲比德从身后拖出两个皮箱，放到王雄和桓京面前打开。里面各有一件纯白的貂裘。

“大漠苦寒，没什么珍贵之物。虽然知道大人善于理财，富甲一方，这两件白裘不值几个钱，聊表一点心意。”轲比能姿态极低，似在求人收礼。那不值钱的白裘少说也要千两黄金。

“大王总是这般深情厚谊，让人感激。”王雄挥手让人收下。

夏侯春为轲比能满上酒，“大王、大人，让歌伎上来，以清商乐舞助兴，可好？”

王雄摇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光歌伎可不行，一会春馆主一定上场亲自歌舞，洗一洗我身上的俗气。”

夏侯春掩口笑道：“早有安排，我们春夏秋冬四位馆主，均要上场。”

琵琶声起，琴筝相和，十二名歌伎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一色地素色汉裙，藕臂半露。夏侯春一低头，道了声“献丑”，起身到歌伎队中，随乐声起舞。

韩龙看到她居然光着脚。灯光之下，脚丫白皙而灵巧，像一朵朵的白花瓣在风中轻轻舞动。轲比德半张着嘴看着夏侯春，目不转睛，手里的酒杯一直举着，不知道是要喝，还是要放下。

这好色的样子，真难看！韩龙心里鄙视道。

“春风动春心，”夏侯春红唇微启，唱起一曲《乐府·春歌》，“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她所唱的正是春天景象。韩龙怀疑，她白天也曾到城外去过。因为歌词所写，即是他所见。

夏侯春唱罢，歌伎列为两队，低声唱起《春歌》。夏侯春于**跳舞，宛如一只花间欢快跳跃的美丽精灵。

“王爷，请。”王雄向轲比能举杯。

轲比能回过神，“我已不饮而醉。”

“那更得饮上三杯，好好解一解酒。”王雄先喝为敬。

宛转三匝，《乐府·春歌》余音未散，夏侯春向众人鞠一躬，走加轲比能身边，脸色微红，凤目含情看着他。

轲比能倒满一杯酒，送到她面前，“果然是仙乐，一听解愁，再听心悦，三听逍遥。”

“谢大王。”夏侯春轻轻接过，手掌擦过轲比能的手背，举袖遮脸，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她给轲比能满上美酒，双手捧起酒杯，递了过去，“妾身为大王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