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盼瞪着大大的眼睛，挺翘的小鼻头已经哭红。

换做平日，依她的性子应该还会跟万重楼争上两句，现在却失去了争执的兴趣。

男人和女人总是有些不同，她以为万重楼能懂，可事实上他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理解。

男人可以轻易放下订过亲的姑娘，说出再去寻一个的建议，那是因为他们心中并没有把这件事或者这个人看得很重要。

也可以说万重楼心中还没有出现过爱深情重的小姐。

“我没有办法跟你说下去，你没有见过那个人，自然不懂他的优秀。”

万重楼讪笑。

曾经的他也是众人口中说的那种优秀公子哥里的顶流。

好的家世，顶级的人脉，自身不论是脑袋还是样貌都是个中翘楚。

在宫里由最好的学士教授课业。

若大树不倒，平步青云、光明美好的前程唾手可得。

他这几年虽然没有把读书入仕放在人生首位，但跟着师尊在太和山中习武、采药，看日升日落，四季变化，日子过得也算踏实平静。

直到他收到一封信，说他的父亲并非战死沙场，而是被有心之人害死的，万重楼这才决定趁此机会出山，进京查个究竟。

“确实，我不懂。”万重楼不想继续和何所盼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没走一会，太医院就到了，看到女孩儿今晚身子遭遇了特殊情况，万重楼也不好继续提柳叶镖的事。

何所盼刚离开，何鼎就拿着一些换洗的衣物过来了。

看到万重楼一个人坐在灯下研读医书，不由得恍惚了几分。

何鼎在圣上还是太子时就一直跟在身旁当差。

先帝爷还在的时候，他对这个少年完全没有一丝好感，既然被他的姑母召唤入宫，那怎么看都是站在主子对立面的人。

而今过了九年，连何鼎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来找万重楼帮忙。

“重公子，方便絮叨两句吗？”放下衣物何鼎小心翼翼地问道。四下无人，他还是依然随别人一样称万重楼为重公子。

“何公请讲。”放下手中的书卷，少年就像一个老熟人般微微一笑看着何鼎。

“公子能否给我号号脉，其实我自己也有感觉，身体是大不如从前了。”

何鼎说完，就把一只袖子撸起，将手腕放在万重楼身前。

万重楼也不拖沓，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轻轻搭在何公公手腕上。

“血气有翻腾之象，但心脉却呈凝滞淤堵之症。这种情况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加重，何公是不是只要一激动就会头疼，然后心速加快，浑身无力呢？”

这种病也只能靠药物控制，辅之以锻炼。但是一个宫中内侍，很难有这样的条件。

此病是一个慢慢累积恶化的结果，万重楼心里知道基本没有任何可能治愈。

“何公是想让我给你开一个对症的药方还是？”

既然是特意找他，万重楼觉得何鼎应该不止有这一个用意，更何况宫中的御医也不少，就算不能时刻为他诊治，开个药方的人情和能力还是有的。所以他只是随口一问。

“多谢重公子，方子我倒是有，找您却是因另有要事。”

“重楼惶恐。”

“咱家既然特意找公子，那也不藏着掖着。这几年一直在查一些东西，公子方才也看到了，我的那个小冤家。”说到这里，何鼎不由自主摇摇头又笑了起来。

“盼儿的母亲重公子应该也见过，叫盼兮，她的名字还是圣上赏的。”

“确实有些印象，当时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很温和的大姐姐，每日都在姑母的小厨房中忙碌。”

万重楼很多时候是不愿意再去回想当年，可记忆一旦被人打开，就像水龙头拧开一般，往事潺潺。

“这么被何公一提醒，难怪我觉得您的养女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万重楼似乎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唇角微微上扬。

“后来那边的人都散了，盼儿的娘亲好好儿的，却突然得了急症也跟着去了，我们这边都没来得及看上她最后一眼。”何鼎皱着眉头继续往下说。

“何公今日难道是来找万某质问小丫头娘亲亡故的原因是否和逝去的姑母有关？”万重楼神色一凛，也随之皱起眉头。

“重公子，今日咱家趁此机会来找您，恰巧是老奴找到了另外的证据，很有可能并非如我们一直想的那种情况。”

“哦，到底是什么证据能让何公愿意找在下聊起往事呢？”

“是盼兮留下的食谱。”

何鼎从怀中小心拿出一本书册，看样子有好多年了，“当初盼兮死后没留下什么东西，就只留了这本食谱，宫里想过她确实是食疗养生上的大家，于是就把这个本子留了下来供后面的人学习。”

“那现在这食谱被这么多人看过、学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又怎么摇身一变成为了何公口里的证据呢？”万重楼从何鼎手中接过食谱，开始随手小心翻看起来。

翻到最后一页，身子不由定住了。

“今日白天重公子治疗小公主的时候，在纸上写了几个符号，是否和您现在看到的如出一辙？”何鼎观察出万重楼的变化，连忙追问。

“小丫头的娘亲竟然和太和观有关系？”万重楼答非所问，对着食谱自言自语。

看符号虽然和他写的有些出入，但是只要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此人定和师尊有些关系，因为这些符号正是云游道长本人创出来的。为的是防止让本门的一些炼丹方子不被人盗取偷学。

“重公子是看出了什么来？”

“何公知道小丫头娘亲没有入宫前是从哪里来的吗？”

“盼兮说自己是被人贩子拐到顺天府来的，不过后来竟然被一位贵人买下来送进宫中。”

“那位贵人何公可查出来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何鼎似笑非笑地看着万重楼。

“难道是我们万家？”万重楼有些错愕。

“确实是前锦衣卫指挥万大人。”

万重楼听完冷冷笑道：“何公，我们族的人在弘治元年那场抄查中已经死的死，跑的跑散干净了，您现在为了一个死去的宫女查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圣上忘不了，老奴也忘不了！圣上若不是因为公主殿下你以为他想见姓万的吗？只是老奴此次从你写的方子上看出了一些巧合，才想着事情没有我们当初推断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