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封府五十里外的一处山谷之中。

似血的枫叶飘散在地，给山谷披上了一层红纱。

虽已入秋，但谷中仍有轻微的蝉鸣声。

孩童们手拿捕虫网在树下搜寻着最后的快乐。

农夫们则在梯田间忙着收割。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哒哒…

哒哒…

马蹄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众农夫闻声，纷纷停下手中的镰刀，直起身看向谷中小道。

“是小福，他一个执勤竟然在谷中骑马，不想活了！”

“那匹马不对，不是咱们枯叶谷的。”

“嗯，马头方正圆满，四蹄端正，背身宽而平直，是匹好马，可惜看不清眼睛。”

“谁让你看马好还是坏了，看清楚马鞍上的图案，细雨如梭，分明是咱们王府细雨楼的标志。”

“哟，还真是，刚才被小福的大腿压着了没看清。”

“这马哪来的？”

“我怎么知道！”

农夫呀呀几句，刚要发问，就听到最前方的壮汉摇晃着手中的稻谷喊道：

“小福！谷主在后山瀑布练刀！”

纵马疾驰的少年闻言，立刻转变方向，向着后山驶去，临走还不忘回头喊道：

“谢谢韩大叔！转告叔伯们，是好消息！”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眼里，但他留下的这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提起了好奇心。

“好消息？能有什么好消息？”

“难不成要给咱们换个地方住？”

“那不行，老子在这住了七年了，哪都不去！”

“你们说…是不是咱们可以复出了？”

“……”

“？？”

“！！”

简单的一句问话，有人喜有人悲，有人精神一震有人蓦然黯淡。

但最终，都归于沉默，所有人又弯下腰继续割稻。

提问之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叹了口气不再吱声。

这个山谷之中的人，虽然长相平凡，但都有一身本事在身。

曾经他们是九州最强的谍子。

如今也是九州最强的农夫。

自傲，是他们应有的气质。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为了王爷的逍遥生活，他们就没办法发光发亮。

只要赵录在位一日，王爷就不可能用他们。

说说是过多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享受宁静的生活。

但午夜梦回，怎么总是会怀念那些铁血的逝去呢？

农夫们有些想明白了，有些没想明白，可这都不妨碍光阴如箭，七年一晃而过。

……

后山。

急驰的水流直泻而下，从两山之间的石梁下穿过，最后撞在底下的湖面，溅起无数水花。

这处无名瀑布被山谷内的住户们称为“响水”。

原因竟是因为轰鸣的流水声经常吵到他们睡觉。

简直是丝毫不考虑瀑布的感受。

小福策马来到响水瀑布前时，正好看到了让他为之惊叹的一幕。

一道摄人心魄的刀光一闪而过，那从不停歇的银色水流恍若按下了暂停键，被刀光拦腰斩断，一息之后才再次恢复流动，但前后已然有了明显的间距。

瀑布下，一名高大的青年武夫正缓缓收刀。

他**着上身，肌肉绷紧，握住刀柄的右臂青筋凸显，显然已经练了有一阵子了。

小福将马栓在一旁的树下，自己小跑着来到了青年身前，抬起头看向这个自己最崇拜的男人。

男子长相清秀，长发扎成马尾披在脑后，而与之相貌看起来有些违和的是那极为健壮的身体。

他的身高足有九尺以上，壮硕的胸肌之下是棱角分明的八块腹肌，从腰间往下是一条深蓝色的马面裙。

“不急，休息一会再说。”

看着小福气喘吁吁的模样，男子温婉一笑，轻声宽慰。

“谷主！有您的信，齐王府送来的！”

小福却不想耽误，他从腰间掏出略有些皱巴的信封，急忙抚平递了过去。

“我听那使者说…王爷要重启‘枯叶’了！”

男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但很快便隐去，不过他接过信封的手，倒是急了一些。

若说本来他对信笺毫无感觉，但现在却是有了些期待，以至于拆信前都略显迟疑，不得不深深地吸了口气。

信中的字非常娟秀大气，是任盈盈的字。

内容倒挺简单，只是把前日发生的事情粗略介绍了一下。

重点是最后那一行。

“王爷决定重新启用枯叶。”

看到这行字，男子的心跳陡然慢了下来。

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知足。

“明国这是阳谋啊。”

“但那又如何，王爷何曾不敢用我向飞流！”

“你们…全都小看王爷了！”

青年便是“枯叶”的首领向飞流。

沉寂七年，他这把利刃，终于要出鞘。

他经历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知凡几。

信中虽然写得简单，但他也能勾勒出王爷现在面临的处境。

此次明国的行动看似有些莫名其妙。

实则步步惊心。

先放出假消息，利用皇城司求助赵录，请赵言出手。

后用水云间的内奸传递行踪，向赵言展示锦衣卫对齐王府的渗透。

最后则是利用六名一品境的太监死士攻入散仙庄，以示警告。

其目的就是逼迫赵言重新启用“枯叶”。

无论是细雨楼，还是皇城司，跟两厂一卫相比，都略逊一筹。

至于那六名死士杀往小沁园和温雅居究竟是什么目的，向飞流不知道也不想猜测。

因为这个计划最粗浅的目的，就是在挑拨赵录和赵言的互信。

没有任何一对皇家兄弟能做到如此和睦，明国的谍子显然深信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这一个前提，才策划了这次行动。

他们觉得赵录之所以能容忍赵言活到现在，一是“大宋第一高手”这个头衔，二是赵言弃用了最强的谍子“枯叶”。

一旦“枯叶”被重新启用，两人的互信就会崩塌。

大宋朝内，必将重新暗流涌动。

只是这些所谓谋划在向飞流看来全都不值一提。

这些人，从未了解过真实的赵言有多么可怕。

若不是王爷他实在…

太！

懒！

了！

向飞流忍不住眉头一皱，摇头苦叹。

“谷主，信中怎么说？”

看着谷主突然变得丰富的表情，小福的心情也是忽上忽下。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常年冷面的谷主露出这么多情绪…

“呃…咳咳。”

向飞流轻咳一声。

“通知下去，过腻了这种日子的，明日一早校场集合。”

“是！”

小福捏紧了拳头，嗓子激动地都破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