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才那个大哥哥怎么买了呀？那块玉石那么大，大不了把这一点红痕切除掉再制作首饰，那样的话它不就还是一块宝玉吗？”小孙子扬起脸，好奇又兴奋地问道。

“从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那点红痕说白了也是玉，可不能浪费啊！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就是亏损，哪怕亏损一个铜板也是亏损！我们要利用好手中的每一分本钱，哪怕是边角余料也不许放过，我们要把利益达到最大化对不对啊？”老者皱起眉头解释道：

“刚才买货的那小子心思单纯得很，他年纪还小，也许还没听说过关于那美玉的事儿。那块美玉被挖出来之后，民间便流传着一个说法，有人说是戴着那块玉制成的首饰的人，也有人说是身上戴的玉制品中有红痕的人，说是他的命运会被那玉所影响，而心慕他的人会因他而死，但这一说法是真是假，那就无可查证了。但是孙孙呐，你可要听爷爷的话，那带有红痕的玉再好也不要接触，听懂了吗？”

“嗯，我一定听爷爷的话。”小孙子揉着眼睛，用力地点着头，似懂非懂地答应着。

他一边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圈圈，一边想着爷爷的告诫，他回忆着久暮试戴玉簪的场景，回忆着玉簪的模样，那饰品的轮廓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玉质也越来越纯粹。当玉簪那晶莹剔透的样子完整地呈现于他脑海中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仿佛看到了从玉簪里由内而散的阵阵彻骨清寒。

久暮买完了首饰，在临近正午时和窈娘一起去吃了街摊小吃，下午带着一身小吃的香气和花草的清香回到了府邸。在返程的路上，久暮始终东瞧瞧西望望，一丝一毫的风景都不放过。

她们路过了一个小亭阁，久暮注意到亭阁里边有几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在对诗饮酒。那几名男子皆是文质彬彬气质不凡，久暮远远地望着他们，一双含载秋波的眸子露出艳羡不已的目光，她来回仔细打量着他们，心想到那天挂在自家墙上的那位公子亦是气质超群，而且年龄和眼前这几位男子不相上下，就猜测着他应是与他们是老相识。

她想来想去，便对窈娘轻声说道：“你看那几位书生，我怎么感觉那位公子和他们好像，这些书生们不会是他的友人吧？”

“也许是呢。”窈娘顺着久暮的目光所及之处望去，低声说道。久暮看着窈娘也露出了肯定的神情，嫣然一笑道：“嗨，窈娘，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小姐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快说给我听听！”窈娘看着久暮面露惊喜之色，也开心道。

“他们不就是对诗吗？正好我也有这样的爱好，”久暮欣喜地说道：“我打算我明天就去和他们一起对诗，我女扮男装，混到男人堆里别人也看不出来。”

“啊？！”窈娘闻言吃了一惊：“那我怎么办呢？我既不会对诗，也不能单独在府上待着，如果我独自在府上，夫人向我问起你的下落，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你扮成我的书童，和我一起去。”久暮被窈娘眉头紧锁的样子逗笑了，随后安慰她道：“明天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为难之处，都要跟我说，然后我帮你解围。其实呢我去对诗有两个目的，一是可以广交朋友，为生活多增几分乐趣，二是他们有可能是公子的友人，我和他们相处久了，也便于多多了解那位公子。”

窈娘听罢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洛氏府邸的大门口，她看了看在庭院里打杂的几名丫鬟，又闻见夫人和丫鬟的说笑之声，便把心中疑问咽了下去，不敢多言。

那日的久暮过得逍遥自在，连从正门回府的时候也没让夫人看见。她虽是走的有些疲倦了，但肢体上的疲乏怎抵得上心情愉悦，她没去闺房歇息，直接拉着窈娘照旧去庭院小坐。她刚在梨树下坐下，便想起明天还要女扮男装出门，她想到这里就连忙去叫了一名小厮过来。

“去，拿着这个，给我买一件素色的男式衣衫，千万别让我母亲发现了。”久暮蹙了蹙眉，把一些碎银子放到小厮手中。那小厮平日和久暮与窈娘最为要好，他接过钱，随后会意地笑了笑：“小姐这是要悄悄出去玩？”

“对。”久暮笑道。

“小姐要去哪玩呀？用得着这么悄悄的去？”小厮更加好奇了：“那是不是个新鲜地方啊？”

“你就先别问这么多啦！”久暮有些焦急地说道；“等你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别站在这里看我了，快去快去，一会儿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小厮见久暮有些心急，便疾步而去，久暮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看着母亲没有发现那悄悄溜出去的小厮，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久暮犹是坐在那里，嘴角盈盈一笑，计划着第二天的美事儿，但那日的长安却远不如久暮那般幸运了。长安清晓醒来，飞快地溜下床，胡乱用水抹了把脸，拿了那件玄色衣衫便要出门。但她刚迈出第一步，就闻见迎面走来的兰姑道：“小姐这么早出门，这是要去哪里？”

“哦，我去看小……”长安想起昨晚的事儿，话到嘴边话锋一转：“去看一位好友，他约了我同去踏青。”

“是吗？”兰姑直视着她，问道。“正是正是。”

长安口中答着话，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慌乱与诧异。她慌乱是因为怕自己还要和新榆同去看那小洛川，她怕兰姑不让她走，所以情急之下扯了个谎；而她诧异是因为兰姑从未对自己的任何言语产生怀疑，而今日为何却是疑心突起，莫非她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兰姑闻言看了她片晌，随后说道：“那走吧。”

长安心里正慌乱着，突然听见兰姑这么一说，便想着此事应是自己多虑了，无需心惊。她整理好装束急急地走着，脸上露出明朗如朝霞般的笑意，她想起几日前让新榆去打听关于小洛川的事儿，打算尽快去找他，但一想到原本今日没约他出来玩，便更是加紧脚步，准备去叶氏府邸唤他出来。

“长安！长安！你快出来啊！”长安还未行至玄关，就听见早早来到自家府邸门口的新榆大喊道。

“嗯，别急啊！我马上就到！”长安大声应道，心中滚过一阵狂喜，猜测着这新榆不请自来，莫非是这么早就打听到关于小洛川的事儿了？

“你快点啊聂兄！你的那个小洛川我给你问到和他有关的事儿啦！”新榆更加兴奋地大喊道。“嗯，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来！”长安拼命按捺下狂喜，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微挑。

“他说他知道关于谁的事儿了？还是给你打听的？”长安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姑姑你听错啦。”长安忙收敛起笑意，回首对兰姑说道。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你平日对谁都不上心，今天怎么就想起打听别人了？还要托人帮你打听？”兰姑满脸严肃地望着长安，未等她答话就开口问新榆道：“这位小公子，你要帮她找的是何人？”

“一位异族少年。”新榆不假思索道，但他说完就感觉仿佛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抬眸望去，没料到正对上长安万分焦急中又裹着几分紧张的目光。新榆看着平日温润如玉的长安今日却是这般神情，又看了看长安身旁的兰姑满面严肃，瞬间会意改口道：“那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是我好奇那人的身世，就闲问了好友几句关于那人的事。”

“那人跟你们二位到底是什么关系？”兰姑半信半疑道，脸上神情不免又严肃了几分。

“哎呀，什么什么关系呀？那就是一个普通路人，确切地来说应该是过客关系。”新榆看着兰姑越来越严肃的神情，听着她越来越严厉的声音，顿感大事不妙，他一边努力帮长安打着圆场，一边不动声色强装镇定。

“既然小公子说是过客关系，又说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那请问小公子为何平白无故地就去打探关于一位普通过客的事情？你这位好友昨夜又是为何对那过客念念不忘？”兰姑问道，言语中夹杂着几分愤怒：

“这位小公子倒也是聪慧机敏，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给好友打圆场。可惜我是个年过半百的人，经历的多了经验也就多了，你们玩那些小把戏当真觉得我看不穿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口中的过客应该就是你这好友思念的人吧？”

“瞧您说的，这怎么会呢？”新榆有些无力地说道，浅红色的嘴角勉强挑起一丝微笑。“但愿如你所说的那样吧。”兰姑冷冷道：“好了，我马上要带你的好友进屋了，小公子请回吧。“新榆，我改日再找你玩，今天你就先回去吧。”长安见新榆为自己解围的话语被揭穿，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慌乱，又见新榆有些失落，便强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向他微笑着挥手致别。

新榆眼睁睁地看着兰姑把长安带走，又眼睁睁地看着聂氏府邸的大门缓缓关闭，他孤零零地站在门外，想着笑颜依旧的长安，又想着长安身边的中年女子，顿时气得一跺脚，随后拂袖而去。

他白皙如玉的面庞涨得通红，一双俊朗清秀的剑眉皱在一起，双手攥成拳抱怨道：“这个老太婆可真烦人，人老珠黄不说，麻烦事儿还真多！哼，我们去哪玩与你何干？还有我们找小洛川关你什么事儿了？本公子都说了那小洛川就是一个过客，你还刨根问底的问那么多话做什么？

你问我要找的人是谁，我也耐心地回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给你个台阶你就下得了！难不成我真要对你说他是小洛川？我本不知晓他真名，洛川人又有那么多，就算我这样说了难道你就认识他了？假如你又来一句你不认识，本公子是不是还得专程去趟洛川给你带回来个外地人啊？

唉，这长安也是的，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一出来就要撞见那个碍事的家伙，唉，这事也怪我，如果我不急着说小洛川，也许那个老太婆就不会麻烦你了。不过她不是不让我们打听小洛川吗？不是不想知道关于小洛川的事儿吗？这好办，她既然敢为难本公子的兄弟，本公子这次就非要给她把所有有关小洛川的事儿都好好调查个水落石出一清二白，还要把他请出来，带着长安一起和他结拜成异姓兄弟！”

话说长安被兰姑带走之后，她低垂着一双水眸，心里亦是暗暗叫苦：我说新榆啊！我说我的好兄弟啊！你帮我打圆场我是真心感动了，人生能遇见像你这般知心的友人也是足矣了，不过我都不止一次地对你说了不要在我家门前高声言语，你怎么就是不听啊？往日你就是催促我快点出来玩，你今天为何突发奇想非要站在门外兴奋异常地跟我喊什么小洛川啊？唉，这下可好，别谈什么小洛川了，我感觉我今天都不能迈出这大门……

兰姑带着长安进了夫人的房间，长安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母亲”，随后便缄口不言。夫人小呷了一口茶，一双眼尾微微上挑，望向蹙着眉的长安，眼神温柔而慈爱，她顿了顿后轻启红唇，开口温言道：“孩子，可以跟妈妈说说你近几日的心事吗？”

“嗯，其实也没什么……”长安每次开口定是这句口头禅，她略作思索后说道：“就是我近几日遇到了一个人，然后昨夜我就和姑姑聊天时说起这件事儿，姑姑听后就十分忌讳他，然后嘛……姑姑今天就不允许我去找我最为要好的友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