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原名诚英，娘家也是有名的富贾一方，只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她父亲把她嫁给了程督军。

当时程督军还不算是督军，只是军中一皆师长，他为人正直，处事讲究一个原则，加上本身长得英俊帅气，三姨太所见一面，便倾慕于他。

只可惜，当时程督军已经有了正妻，不仅如此，他还有姨太太，三姨太即便再喜欢，也没办法认命甘愿做一个三姨太，在她眼里姨太太跟佣人的身份一样低贱，她接受不了。

她从小就被父亲以名媛淑女的方向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如此，还读过女子学堂，甚至进过教会学校，会一门外语，可以算得上是才女一枚。

所以，当她听闻父亲要把自己嫁给别人做姨太太时，她的反应也很抗拒，只是她心高气傲，做不出自尽的行为。

尽管再怎么怄气，她仍是妥协了，嫁给程督军做姨太太。

林柒柒当然不知道三姨太的过往，她只是表面觉得三姨太为人温婉低调，却不想她如此孤傲。

林柒柒听闻三姨太的话，赶忙端正身姿，笑容恬静，语气柔和，回道：“您说的是，我初来督军府，很多规矩还需要您二位姐姐指点。”

三姨太见她态度还算端正，故而满意点头。

“你不必拘束，我们都是督军的姨太太，作为姨太太只要不给督军添乱，就已经是守规矩了。”三姨太瞥了眼林柒柒，见她始终垂头，这女人长得还算标致，只是相比其他人，外貌也并没特别出众，她对林柒柒的戒备心降低了几成。

“督军不会总往后院跑，大多时候只会待在前院程夫人那里，你也别总是惦记督军能常来你房里，这事谁都决定不了，多几分惦记只会徒增你在督军心中的反感，一旦打破了平衡，很多事就会身不由己。”三姨太继续道。

“大家住在同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遇到任何事，能退一步千万别进一步，吃亏是福，你应该明白。”三姨太说这话时，看了眼二姨太。

二姨太连忙点头，表示认同。

林柒柒始终保持纯良的模样，她本身长得就没有攻击性，这样的表情，更显得无辜单纯。

“我知道了。”林柒柒回道。

三姨太很是满意，在交代了两句便起身回房。

饭桌上只剩下二姨太和林柒柒，二姨太只要看见林柒柒就会生出无端的害怕。

也可能是她本身性格懦弱，见到谁都会害怕，就算这人毫无攻击性，也只会躲。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柒柒，林柒柒也在含笑看她。

两人对视时，二姨太急忙挪开眼，神色慌张，像只被发现偷食的小松鼠。

“五、五姨太，我也回房了。”她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利索。

林柒柒忍不住笑出了声，只因二姨太的模样真是可爱，想起开始时她还连同四姨太给林柒柒难堪，现在却连跟林柒柒对视都害怕得直哆嗦。

“你别害怕我，我又不是恶鬼。”林柒柒道。

“没有，我没有害怕你。”五姨太连连摆手，奋力解释。

“真不害怕我？”林柒柒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带着些许促狭，“那你坐近一点。”

五姨太只觉得寒毛倒竖，脖颈有凉风袭来，阴深深的诡异。

她咽了咽口水，道：“我怕……”

林柒柒无奈转笑，道：“二姨太你真是可爱，你如此可爱，督军应该最喜欢你吧。”

她这话无半分挖苦的意味，但是二姨太却隐隐要落泪。

“督军不喜欢我，督军除了夫人，任何人都不喜欢。”二姨太声音低低，语气带有几分委屈。

林柒柒也看出来了，程督军这人虽然脾气暴躁了，但是对待感情方面是很有原则的，他宠爱程夫人，对程夫人的心也是真挚的，即便身边女人成群，仍是时时刻刻照顾妻子的感受，这是很多男人所做不到的。

“既然不喜欢，那为何要娶那么多姨太太。”林柒柒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随口问出自己的疑问。

五姨太似是很久没有跟谁如此交心，于是也放下戒备说了几句。

“为了权势，我们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一次等价交换，我们都是货物，并非是个真正的女人。”她说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眼泪，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林柒柒也很感慨，她心里也明白，只是心底有自己的盘算，不觉得有多么的绝望。

林柒柒沉吟了片刻，她细细端详着二姨太的神色，脑中突然一个想法逐渐形成。

她将干净的帕子地过去给她，然后主动换了座位，靠近二姨太。

“你……你喜欢督军吗？”林柒柒凑近她问。

二姨太猛地抬头，眼底一片湿濡，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闪闪发光。

她胸口猛烈起伏，从耳根至脖颈，通红一片，嘴里仍是辩解：“我、我没有。”

没有？

没有还害羞得像只煮熟了的小龙虾。

“没关系，喜欢督军是人之常情，督军如此风采，是个女人都会倾慕于他，这又不丢人。”林柒柒将椅子又挪近半分，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想不想多些机会亲近督军？如果亲近的机会多几次，或许督军也会倾慕于你呢？”

二姨太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缎面斜纹旗袍，领口和袖口处用银丝勾边，衬托着她白皙的脸庞，加上掐腰的设计，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出来，她本身长得就妩媚，身材比任何人都要均匀，这样一看，是几位姨太太之中最美丽的一位。

二姨太听完林柒柒的话，先是很震惊，同时心中无比澎湃，她不自觉有些期待，明明只是一句话，却能让她浮现连篇。

“我不敢奢求什么？”二姨太低低道。

林柒柒嘴角一抹淡笑展开。

林柒柒与二姨太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九点。

两人都住在二楼，二姨太住在林柒柒房间的对面，两人开门便可遇到。

回到房间，林柒柒已是疲倦，她想着放水洗个澡，却又不想来回搬水。

隔壁有一间浴室，浴室不算是公用的，因为只有两间房没有浴室，其中一间就是林柒柒现在所住的这间，而另一间是隔壁的房间，暂时还没人入住。

而其他的房间都有独立浴室，里面有浴缸，不需要来回用水桶搬水进屋。

每到洗澡的时候，林柒柒就有点羡慕其他姨太太们，至少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奢望。

可能是今天得罪了程督军，宋副官被程督军调走了，现在林柒柒又只能自力更生。

她拿上衣服去了隔壁浴室洗澡。

舒舒服服的洗完了澡，她回到房间。

刚一进去，她就觉得房间里多了些什么味道，味道刺鼻又带有腥臭味，好像是死老鼠的味道。

她先是打开了柜子，柜子里除了自己的衣服，也没有其他东西。

而后又看了眼床底，依旧没有东西。

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林柒柒还真一时找不到。

直到她上床准备睡觉，一掀开被子，林柒柒差点就吐了。

一只已经惨死许久的狗躺在她的床上，这只狗全身的毛都呈发黑的状态，从头到尾都已经溃烂，模样骇人，还不停的散发着消弭不掉的恶臭。

林柒柒拼命地忍住胃中翻滚的污液，打开窗透了半会儿的气，这才咬着牙把狗从床上拿了下来。

“看来战争这才刚刚开始。”林柒柒看着地上的狗，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

她没有把狗扔掉，而是用布将它包裹好，放在窗边。

随后她整理了床铺，将被子和床单统统换了一遍，又喷了香水，这才把恶臭味掩盖了一半。

林柒柒躺在床上开始推断始作俑者。

肯定不是二姨太，那么就是四姨太和三姨太，四姨太的作案动机最大，而且各种手法也很符合。

但三姨太看起来也不像是吃素的人，她能得到程夫人的默许，且说话也很有头脑，做事不像四姨太那样张扬，这种外表低调，内心狠辣的女人最是可怕。

林柒柒还想着半夜爬起来处理狗的事，可迷迷糊糊中她竟然睡着了。

直到深夜里她感觉有个东西正压着她，而且这东西也正在散发着跟那只狗同样的气味，林柒柒倏然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看见了在她的床上还有另一个人。

她刚想出声，那人眼疾手快，立马率先捂住她的嘴。

“是我！”穆祁峰的声音传出，林柒柒这才元神归位。

“你大半夜的又要干嘛？”林柒柒气急。

“我不是说了让你来找我，你既然不来找我，我只好亲自来找你。”穆祁峰压低声音说。

两人凑的很近，穆祁峰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人交流的气息。

林柒柒也觉得气氛有些暧昧，她推了推穆祁峰，道：“你滚下去，很重。”

“不行，外面有人把守。”穆祁峰道。

林柒柒也很惊讶，有人在她房门把守？

“是谁把守？”林柒柒也变得很紧张，她顾不得两人的距离，也压低声音问。

“不是把守你的，是把守我的。”穆祁峰道，“不是仇敌，就是督军的眼线。”

林柒柒更是诧异，她一直以为督军跟穆祁峰的关系应该跟亲人一样，亲人之间为何如此戒备。

“你是否已经能够猜到我需要你做什么了？”穆祁峰似是能看透林柒柒的心思，于是他翻开林柒柒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被子里有林柒柒的温度，还有她的香味，本来床不大，这样挤进去一个人，林柒柒和穆祁峰的距离从一床被子的厚度，变成了负数。

“你干嘛！钻进来干嘛？”林柒柒戒备的捂住自己身子，她穿得不多，两人的接触，穆祁峰胸前的军徽能无意间剐蹭到林柒柒细白的肌肤。

“嘘！”穆祁峰冷声道，“隔墙有耳，不用被子掩盖住，我们俩的谈话很快就会传到督军的耳朵里。”

无奈，林柒柒不说话了，任凭他折腾。

“我时间不多，待会我就要连夜赶回宣元，你仔细听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还有，我交代你办的事，你必须给我办成。”穆祁峰一改往日的语气，他的声音带有凶狠的威胁，让人无法抗拒。

林柒柒不作声，她默默地听着。

穆祁峰也不废话，继续道：“半个月内，你要把督军身上的军印偷出来，记住，一定要不知不觉的偷了。他的军印有时候会随身带着，有时候会放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如果是保险柜你可能没办法拿，因此你要找时机，找一个他带在身上的时机，偷了后千万不能让他察觉，然后交给我。”

林柒柒眉头轻蹙，依旧不说话。

“你放心，军印我不会用很久，只要盖了章，你马上就可以还回去，只是这期间你得保证他发现不了军印被偷的事。”穆祁峰道。

林柒柒从轻蹙眉头，变成连呼吸都屏息。

见她这副模样，穆祁峰这才问她：“你听见了吗？”

林柒柒抬眸对上他的眸子，两人几乎快要鼻尖对鼻尖，呼吸都能相融。

穆祁峰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那一瞬间他有种错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跟着也屏了呼吸。

直到林柒柒轻叹一口气，说：“知道了。”

穆祁峰这才满意的露出一丝微笑。

“只是……”林柒柒随后微眯双眼，声音中带有嫌弃，道：“你是不是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