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裴怀先那样的人，是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好朋友们自然也知道李春喜心里不痛快。

这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冬梅又拉着巧英过来，找李春喜一起去赶集。

李春喜不想去。

她害怕出门遇到熟人，再问起她的亲事。

冬梅可不允许一向活泼的好朋友，天天闷在家里不开心。

她拉着春喜的手，大幅度地摇晃着。

“好春喜，你知道我最爱凑热闹了。

好不容易遇到赶集的日子，我怎么能不去玩呢？

你就陪我去吧，要不就凭我的美貌，被那登徒子缠上可怎么办？”

春喜被晃地头晕。

“怕被登徒子看上，那你还出门做什么？”

巧英在一旁笑道：“冬梅这性子，你还不知道啊，她才不怕什么登徒子，怕是那长得俊俏的男子，得把冬梅当成登徒子呢。”

春喜“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幸亏咱们东梁朝民风开化，若是放到别国，就凭冬梅这天天想着调戏良家妇男的心思，非得被抓起来沉塘不可。”

“就是，就是。”巧英附和着打趣道：“这家伙，以后也不知道要嫁个什么样的人。”

冬梅也不怕朋友们打趣，反而很是得意起来。

“我呀，要嫁就嫁个帅小伙。若是小伙子不帅，有再多银子我也看不上。毕竟以后长夜漫漫，我也不可能搂着银子睡觉，还是得有个爽心悦目的人在身边，做梦也能做个美梦。”

冬梅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停了一下，见巧英直冲她使眼色，又见春喜默不作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又瓢了。

她拉了拉春喜的袖子。

“对不起啊春喜，我忘了你要嫁给那个……猎户了。”

还好，她强忍着，没有把那个“丑”字说出口。

春喜尴尬地笑了一下，又装作毫不在意一样，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都说裴怀先丑，可也没听说他到底怎么个丑法，也许人家没传说中的丑呢，对吧？不是要去赶集吗，走吧，再不走，都要散集了。”

李春喜拉着两个好朋友的手，跟娘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她替裴怀先辩解的那番话，也是打肿脸充胖子。

她不想被朋友小瞧了，只在心里暗暗地发誓：成亲后，就把裴怀先锁在家里，锁一辈子，让谁都见识不到裴怀先的丑。

这样，就只有她自己知道裴怀先丑了。

家丑不可外扬！

三个到了待嫁年龄却依然不太安分的小姐妹，就搭伴去了镇上赶集。

就如春喜刚才打趣冬梅的话里所说，东梁朝的确是民风开化。

女子的地位，也远非以往的朝代所能及。

女子婚嫁，也比以往的朝代自由许多。

哪怕是寡妇再嫁，或者女子和离后二嫁，大家也多有容忍。

虽然免不了背后会被说道几句，但总的来说，女子的地位，还是比以往要好上许多。

这也是春喜能接受先嫁给裴怀先，堵住悠悠众口，以后再伺机和离的原因。

想到裴怀先，春喜又觉得全身不对劲了。

若不是当时有太多人在场，看着她被裴怀先抱了亲了，她都不用假装成亲这一招。

毕竟，再嫁虽然容易，但是若想嫁得好，就太难了。

春喜掏出手绢，使劲擦了擦嘴。

就好像那嘴上，还残留着裴怀先的气味一样。

镇上一到赶集的日子，就很是热闹。

附近十余个村子的村民，若是要买些什么东西，也会选在赶集的日子。

逢五逢十的集市，叫卖声此起彼伏。

春喜低着头，有意地尽量避开溪水村的熟人。

千防万防，竟然没有防住裴家的人。

裴石头。

裴石头眼尖，打老远就看到了李春喜几人。

他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灵活地挤来挤去，终于挤到了李春喜身边。

“嫂子！”

他看着李春喜，就好像看到了替自己洗衣做饭做家务的接班人一样，兴奋不已。

这是尚未出阁的李春喜，第二次被人叫“嫂子”。

这两次，还都是被这个裴石头叫的。

李春喜变了脸色，只低声“嗯”了一声。

冬梅上前，直接推了裴石头一把。

“臭小子，药不可以乱吃，这‘嫂子’也不能乱叫。你是哪家的毛头小子，对着我们春喜就叫嫂子？”

李春喜拉了拉冬梅的袖子。

“算了，他是……裴怀先的弟弟。”

“啊？”

冬梅先是一愣，随即又眯着眼睛仔细看。

“你就是那天去相亲的裴石头啊？”

冬梅不光花痴，还脸盲。

前几天见过石头，还夸人长得不错。

今天再见，就认不出来了。

石头脸一红。

“不是我相亲，是陪我哥去相亲的。对了，你是谁啊？”

冬梅眨了眨眼，拉着李春喜，自我介绍道：“我呀，是你嫂子的好姐妹。你叫我冬梅姐就好。”

李春喜和巧英对视一眼，均是对冬梅十分无奈。

冬梅刚刚才说了“嫂子”不能乱叫，现在自己就乱说了。

石头很是乖巧地，对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冬梅，叫了声“冬梅姐”。

冬梅很是眉开眼笑的。

之后，裴石头又跟三人简单说了几句话。

见几人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这才离开。

冬梅“啧啧”两声，称赞道：

“这个裴石头，长得还行，他哥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不过春喜，你放心大胆嫁过去就是了。”

“得了吧你！”

春喜见裴石头走远，说话才又自在起来。

“冬梅你前几天还夸人长得好看，今天就变成还行了。下次再见面，怕是你就觉得人家丑了吧？”

冬梅抬头，双眼望天。

思忖良久。

终于，点了点头。

“这几天，我看人的眼光高了些，再过几天，眼光可能更高。到时候，裴石头这样的，在我眼里，可能就是丑的了。”

春喜和巧英，被冬梅逗得弯腰大笑。

“冬梅，你的眼光再高些，整个东梁朝，也没有你看得上的了是吧？”

冬梅郑重点头。

“虽然我长得一般，可我的眼光却不一般。我得在眼光变得更高之前，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否则，以后就更没人配得上我的眼光了。”

春喜笑闹过之后，脑子里再次闪现出裴怀先满脸伤疤的样貌。

她以前，眼光也高。

现在，低到尘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