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居然通了。

他说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应酬的事，我就按照电话里他说的地方见了面。

这个马乘风与我既是同学，又是我家西边的隔沟邻居，也是老巴图的外甥。

老巴图实际上也早已成了吃煤一族了，因为妻子的相好是某个煤炭公司的运输总裁，他为了钱，居然把酒戒了去，搞起了大买卖。以至于以后成了企业家，当然这是以后才知道的事。

马乘风这个人是个大舌头，就连他妗子外面有野男人他也要辛辛苦苦的找到你给你说知，不然他是会失眠的。

这次的见面又要满足他那大舌头的美名了。

随着他的到来，我们就一起进了他选的饭店，许是他经常光顾，我随着他走进了他的专座雅间。我们在里面彼此落座后，马乘风很高兴地端起刚刚斟满的老白汾酒招呼道

“三哥！来端起酒来，几年不见了也怪让人想的，咱先把这一盅酒全喝了吧。”

说完后，马乘风用小手指蘸了一下酒往外一弹，随即一仰脖便把端起来的酒扔到了肚子里。我看到这小子喝酒的架势，真有点后悔与他到来这里。看来今天还真敢趴着回家去了。

“来三哥快点喝，先把嗓子喝得热乎了咱再吃。”

马乘风笑眯眯的又催促道。也许是经常不喝酒的原因吧！仅仅喝了两杯我就贸然的扔掉了故作镇静的表象，把路上的遇到的事告诉了他。他听了后笑了笑说

”没办法三哥忍了吧，这年头谁能惹得起煤老板，况且他们是本地的经济繁荣的主动力，连**都要凭借他们的实力，来表示自己当官的能力了。”

说话的中间上来了一盘炖羊肉，他夹起一块肥㜛的来，嘴吸溜的嘬了一下欲滴的肉汁，放在了嘴里，招呼道：”三哥，来吃，正宗的山羯子肉。随后又继续说道：

”哎！这也叫时运，那几年因为煤炭都是国有资产，有钱也是先满足国家财政，个人只是弄个肉锅上的一层浮油而已，

现在不一样了，国有资产都改成了个人股份制，就像水沟煤矿一黑夜让负责执行的领导，把这些国有资产，封在了自己的名下。

”这是不是风干羊肉，肥而不腻，好吃？”我赞叹着，他停住了话头，点了点头递给了我一根云烟，又开始说道：

”就像我那巴图舅舅，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牛逼的当上企业家了，他难道不是沾了煤炭变成私有的光了。“”

他这一通话让我又端详了一下他的模样，对他笑了笑。心想：”这个大舌头，这几年多长见识了，不过他习惯地结束语肯定没变，应该还是是：”这话除了你我可谁也不告诉的，你谁也不要给说”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这话。随后又是接连两次的举杯共饮。

很快他似乎也有点醺醺然了，”要知道交警也不敢对他们有过分地管理，更何况这些话就我给你说了，其他人我根本不跟他们说。”

于是他又一次抢先端起了酒，喝了一口。我看着他喝酒的样子，顿时感觉到他也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我不再想唠叨下去了，只是闭住了嘴，静静地看着他。

他长长嘘了一口酒气，笑了笑说：

“三哥，我有个建议你听不听?”

我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又继续说道：

“我这次来是准备办个电石厂的。我现在既需要资金，又需要人手。你若有钱就在我这项目里，入上五万元的股份。你要是没钱的话，就给我当个帮手，月工资是八百，你看怎么样？”

“好！好！”我顿时既高兴又感激，就差给他下跪了。我赶紧拿着他的烧酒，恭恭敬敬给他满了一樽酒。

他接过酒杯，用小指头蘸了点酒，往外弹去，随后一仰脖子又把一杯酒扔到了肚里。

我感激地又问道：“这么说你现在是大老板了？”随即我的心里有了一种淡淡的酸味在漫溢，瞬间又变成了不可言喻的自惭形秽。

”甚大老板，”

他虚了口酒气又接着说：

“只不过是吃上黄连长肉，都是吃苦得来的。咱俩住得不远，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高中还没毕业就不念书了，回到家自然而然的就干上农活了。干了一段时间，托人走了走后门，弄了个乡村教师的营生，一个月四百元的工资，还必须好好的给人家干。不然打发了你。就这种情况，我还是干了两年多了。

那时候的日子可真是穷呀！以后又听见你被安排到了旗宾馆，真是让我羡慕嫉妒恨呀！

于是我也就寻思着想进城。因为工作缺人顶替，所以耽搁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我才顺利的辞了职。

随后，我便和一起生活了半年的妻子到了县城。我们先投奔了早已嫁到城里的姐姐。”

“听说你姐嫁给了一个当官的是吗？”

我的问话一下子插入了他的话缝。

“哪是什么官呀？是个饮食服务公司的一个炊事员。”他解释完像是被别人挠了一下痒痒一样，眼一眯仰着脸哈哈的笑了起来。

“真是的！咱农村人知道的就是少，尤其单位里的事更是什么也不懂。我那时候还小，知道姐就要嫁给城里人了，还是个有工作的，职务是炊事员。又听见父母在家里互相议论道：

”这个炊事员肯定是个官名。人家有这专员，那专员。这炊事员肯定是个管事的官，不然还叫什么炊（催）事员作甚！”

讲到这里我们俩都笑了起来。于是一阵阵轻松的感觉潜然而出，把曾经的脑子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家事以及先前路上遇到的不忿之事，暂时已忘在了九霄云外去了。

我们边吃边喝。他还在滔滔不绝的倾诉着他经历过的往事，仿佛是一位英雄在作事迹报告会似的：

“本以为去了城里姐姐、姐夫，能够拉扯一把，可是正逢上姐夫下了岗，两口子每天愁眉苦脸的。我们才住了十来天，就让他们指桑骂槐的驱赶了出来。让人真正的领略到什么是人情冷暖；什么是利之薄厚，让人的心态都变了，变得不知耻辱、唯利是图、没有亲情，真是让人心凉呀！

搬出来之后，我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办了一个碗托摊子。开始生意不怎么好，因此就想了一个办法：凡是吃两个或两个以上碗托的顾客，都给少算一个碗托的钱。

卖了一年多的时间，吃碗托的才人多了起来；认识的人也多了起来，顺便还认识了一个大款：在煤炭公司上班，高个子说话不多不少，极有分寸，这小子每天山珍海味都吃腻了，时不时地来吃点碗托。吃的次数多了进而和我变成了朋友。

本以为朋友妻不可欺，没想到是朋友妻才好欺。可能是那次回老家秋收时回来的早了些，我一推门听见门缝里传来咿咿呀呀和气喘吁吁的声音。

于是心里打了一个寒战，脑子里已经明白里面在干甚了。我一脚踹开了门，看见我的这个朋友和我的老婆在褥子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当时气得快要发疯了，从门背后操起火剪就要收拾正在偷情的狗男女时，

炕上还在被窝里待的那个混蛋，迅速从他旁边的衣兜里揪扯出两沓子的钱，朝我扔了过来，我顿时愣住了，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呀！

那家伙见我手持火剪停在了原处，又马上与我讨饶了一番。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钱，恨恨地没有搭理他。他死缠赖缠的又请我下了一顿饭馆。我也就不在动怒了。

自那以后，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他们了。过了一段时间，那小子和我商量着要合办一个焦化厂。

这时我才知道这小子是煤炭公司下属的一个煤矿的矿长。

因此我把刚刚做顺手的碗托摊子撤了，在他们矿区的附近办了一个焦化厂。厂子倒是办起来了，就是没有启动资金，暂时还开不成。在他矿上拉的那些原料，把整个焦化厂都快要埋掉了。虽然他已经给我解释过碳的暂时爆冷是硫含量的问题，他告诉我说这是一个发财的机遇，让我挺住。但是我还是忧心忡忡。

正在我愁得要死的时候，碳的价格从六十元一吨，疯涨到二百元一吨。这下可把我高兴得不得了。

可能是我让这些事操的怂了胆，我想都不想的把煤粉带厂子都卖了。一下子挣了这么多的钱，让我感觉到就像做梦一样。你知道咱这地方东西物价贵的原因吗？”

他与我干了一杯之后，又故作神秘的告诉我：“全是这些有钱的窑黑子闹腾的：尤其是对房地产的投资，真是情有独钟呀！我吗！也跟着沾了一次光。这真是推碾子跌倒——走了【晕】运了。”

说到他这很惬意的笑了笑，又继续的说道：“在以后完全没有了穷困时的愁苦和孤寂；倒是多了些借钱的亲戚，与一起喝酒玩赌的朋友。

有一天，与别人搓醉麻将的时候，听其中一个比较实在麻友讲，咱旗里被国家批准成为了地区级开发区，有许多赚钱的项目，所以我就来到了县城，到当地**查询一下实际情况，准备办个电石厂就在我从旗宾馆往沙格都尔镇**走的时候，正好不是碰见了你吗？”

他打住了话头，又狠狠的咬着带着骨头的肥肉，腮帮子快活的收缩着。接着又与我干了一杯。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长长的舒了一口酒气，还在慢慢地吧唧着嘴；更像是品味着一路走来的艰辛。

静默片刻他眼珠往上挑了挑，像是顿时想起了什么似得，对我说：”这些话就我给你说了，其他人我根本不跟他们说。”

我说”那是，咱可是从光屁股玩大的，实际上，我现在最愁的就是这个怂老婆生了娃，咋就疯了！”

于是我一股脑的把我的经历，和老婆在医院生死胎的事都说给了他。

”那可能产后疯吧！”

他死盯着我，若有所思又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些事，也算不了什么发愁的事，何况你也得到了赔偿。至于你那老婆吗！他要是恢复了正常还好，要是真的成了疯子，那你可就惨了。”

“麻烦就麻烦，能怎么样！”

我接过来他递的烟，无可奈何的接和道。

“把她卖了不就行了吗？”

他注视着我压低了声音提醒着我。“甚？”

我顿时火了起来，仿佛一下子不认识了他一样，盘算道：

“这小子多年不见，怎么变成了这么个样子。我蹙了蹙眉头，再一次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个曾经一起相伴的好朋友。

“不要恼三哥，你听我说。”他辩解着：“你就现实点吧！这年月有了钱，到处都是投怀入抱的美女。人家大明星还为钱卖身呢！更不用说咱们这些无名之辈了。

至于你现在的状况也只能给我当个帮手，更何况你那点小钱钱能入了股吗？老实给你说这次入股的金额至少也得五万你有吗？假若你真的入了股一年得到的股息最少也得十来万。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顿时没有了话音,又往满倒着酒，满怀心事的瞅着我。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猛地把自己一杯酒全都灌到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