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德挨了骂后在营地里悻悻乱逛，心中委屈，有些不得其解。

他取水回来后还没说两句，就遭了训斥，可爵爷之前还好好的。

找了块石头坐下，吉尔德一面驱赶蚊虫一面回想反思。

自己开口不久，爵爷听到巴基名字，便怒不可遏呼喝出口，渐渐有了思路。又联想到中午情形，便愈发肯定，此次罪魁祸首就是巴基，自己不过是池鱼遭殃，替他挨了一刀，实在可恨！

马车里，李斯特继续问道：“这七个都是些什么成分，掺和进来干嘛的？”

奈特逐个解释道：“锋堡军自然是我们，旨在克复全境，弄清惨案真相还库珥塔家一个公道！”

说完他瞧了李斯特一眼，看到小爵爷点头后，接着说道：“登埠军来历复杂，原身是登埠驻军，负责防卫独立领首府与东境。但据我们了解，原来的登埠军在战争初期便已分裂，然后在火并中死伤殆尽了。现在的登埠军都是些外来佣军，我们在后面的交战中也证明了这一点。”

“为什么分裂了，不是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吗？”

“年代久远，具体情况已经不得而知，当时参与火并的四万士卒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且都在对面。”

“嗯，如此说来，现在瑞悲灵境内和你们作战的其实是外部势力了，他们带头的是谁？当地的居民不反抗的吗？”

“是登埠城主哈德米克·希伊侯爵！这个老东西吃里扒外，不得好死！当地民众受尽残暴镇压，时有逃散，到锋堡来投奔我们。”

“一个侯爵领里的两个侯爵？是乡爵？那也不太合理吧。。。”

“确实是乡爵，而且和您还有些关系。”奈特停顿一下，然后咬牙继续道：“哈德米克是您外婆的异母弟弟，继承了父亲的侯爵爵位，却在淡血平原混不下去，只能跟着您外婆一起来瑞悲灵过活。先侯爵违反常理，让他做登埠城主，数十年极尽优容，却换来了血腥背叛！现在他还想把姓氏改成库珥塔，想名正言顺的继承封地！”

这。。。李斯特张大了嘴巴，满眼惊奇。

这个世界的小舅子都这么奇葩吗，一个两个都要背宗叛祖更名换姓的，争着抢姐夫家的财产，奶奶的，看来我以后也要小心。

但随即又有些警醒，虽然奈特说的煞有其事，但也只是一面之词，说不得登埠那边还有另一套说法，便问道：

“你说的这些我听到了，但是，你们找到哈德米克的犯罪证据了吗？”

“没有。。。但是哈德米克作为弟弟，在姐姐一家罹难时一言不发；作为城主，在军中分裂相残时竟也不动声色！直到死伤殆尽才跳了出来，身边竟然还有三万大军！这个老狐狸张口便说军中作乱残害领主，锋堡难逃其咎，不是主谋也是从犯。还说自己遭受软禁险死还生，今后要继承库珥塔遗志，为姐姐报仇。便集结军队丢下防区，和锋堡东援的一万将士在艾德林城下打了一场。那场战斗我就在其中，一眼就看出对面军队的真面目，那是艾伊巴哈勒的人！最终，我们的兵士虽然勇猛，但敌人三倍于我，只能饮恨败退，撤回锋堡。”

说到这，奈特捶胸顿足不能自抑，痛心疾首道：

“祖宗故地，岂能让外敌践踏？我当时就想，登埠军中若是还剩一个活人，那便早已死掉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哈德米克有这么多部队，还敢丢下防区，原来他已经叛国投敌，早做了艾伊巴哈勒的狗！”

奈特神情复杂，愤怒的面孔上尽是不甘，目光在烛火下有些晶莹，

双拳紧握无声，颔腭相击无息，背后影子却随风轻动，隐隐间像只呐喊的魔鬼。

他一定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重要的朋友，大概也在之后十二年中失去了更多朋友。

李斯特默默无言，心中已对奈特的表述信了八成。

哈德米克行径离奇，在十二年前的动乱中大约是不光彩的一方。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我愿意相信你。”

“爵爷明鉴，这些不是什么秘闻，到了阿彭多学院，甚至可以查阅相关事实的详细记载。”

“嗯，你那个，平复一下，悲伤无益，接着说后面的。”

“是，爵爷。。。呼~艾伊巴哈勒有参与不算出奇，甚至没有参与才古怪，他们和瑞悲灵侯爵领地恩怨由来已久。库珥塔家在三百年前便替帝国镇守南疆，今日瑞悲灵的领土，大部分就是那个时期攻取的。后来帝国灭亡，库珥塔家应邀参加玛柏特大会，获立侯爵。并在各方协调见证下，与一同参会的艾伊巴哈勒方签订了和平协议。但两地攻伐百年数代血仇，岂是一纸协约就能平息的？协议签订后不过数年，便重新交战。艾伊巴哈勒借助领土广袤物产丰富，积极开展贸易并向其他国家学习，日益强大。而瑞悲灵地少人稀，且失去了帝国援助支持，难以抵抗，不过借助是圣塔尔同盟成员国，勉力支撑罢了。直到您的外祖父袭爵，形势才慢慢扭转过来，重甲足粮兵精将猛，十数年间，一直打的艾伊巴哈勒抬不起头！”

李斯特讶然失色，自己这个姥爷这么牛的么？开了挂一般，论真本事的话，怕是还要比自己略高一筹。

“至于他们怎么参与的，到什么地步，爵爷您应该知道了。。。我们认为，哈德米克应该是艾伊巴哈勒的傀儡！”

“嗯。你们说的有道理。”李斯特点点头，自古以来外军驻境的政权，不是奴才便是走狗，接着疑问道：“艾伊巴哈勒为什么不继续进攻，好一举拿下瑞悲灵？”

“这就要说起圣塔尔了，圣塔尔王国在侯爵被刺后，只象征性的来吊唁一下，锋堡登埠交战后也不闻不问。直到八个月后，我们支撑不住时才派人调停，之后双方罢兵，签了停战协议，分管东西。。。但是后来哈德米克把登埠的整个东边割给了圣塔尔，全领一半的粮食都长在那里！”

果然是早有预谋，估计整件事情都是两个王国策划的。

艾伊巴哈勒王国得报百年血仇，并掌控了瑞悲灵的大半东境。圣塔尔更是不费一兵一卒一毛钱，就啃下一大块肥肉。

“而且，艾伊巴哈勒和瑞悲灵中间有艾德林山脉相隔，他们想要把王国出产的半数物资卖到大陆中部或更远的地方去，只能走四条路。最近的一条是通过登埠，过境去圣塔尔南部，而侯爵有意削弱他们，把登埠列为战区，禁止过境！另外一条是走锋堡，交重税！所以长久以来，艾伊巴哈勒想要贸易，只能走海路或者绕道雷穆哈公国，多了数千里的行程。可他们的货物中，容易变质的黑糖和水果占了很大的比重，所以。。。但是，割地之后，艾伊巴哈勒就和圣塔尔联通了！他们可以轻易的把货物运到圣塔尔南部去。”

李斯特听得有些头晕，暗想自己是否该补一补地理知识了，愣神一会，开口道：

“总之。。。意思就是你们想要削弱艾伊巴哈勒，就故意封路不让他们做买卖，他们要绕几千里的路，一大半货还都要烂在路上。。。然后现在割了地以后，他们能抄近路了？”

“没错！”

还没错，换我也要和你们开片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句话没听过吗？

李斯特挠挠眉毛，借机翻了个白眼，接着说：

“你的言外之意是，圣塔尔的目的不仅是要那块地产的粮食，还要直接在那里和艾伊巴哈勒通商？”

“爵爷聪慧，我就是这个意思。”

“嗯，接着说。”

“红郡怎么参与的不清楚，但是他们曾派人来锋堡，表达了友好之意。红郡的半火抵抗军和后面要说的奇迹教会是积年死敌，而且此前听说他们和艾伊巴哈勒也有些历史矛盾，港口拒绝艾伊巴哈勒的货船直接停靠，要找个地方换船才行。并且为严惩信息造假者施行举报制度，对举报者给予高额奖赏，搞得二道贩子都不太愿意接他们的货，免的被错杀。”

这艾伊巴哈勒也是个大冤种，陆路难通，走海路也被穿小鞋。

到底造了什么孽，做个生意这么难？李斯特差点笑出声，但想到现在情况还是比较严肃，于是忍住了。

“后面呢？”

“哦，然后是奇迹教会，这奇迹教会早前影响力很是巨大，听说扎德五世的死就和他们有密切关系，玛柏特会议也是他们主持召开的。不过最近这些年愈发没落，具体原因不明，瑞悲灵一直禁绝宗教，我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他们的神越来越不灵了。”

神灵嘛。。。这玩意儿比较虚无缥缈，而且就算在雷穆哈好像也不太感冒，看来真是不太灵。

“不过，爵爷。您到了阿彭多之后还是尽可能的了解下他们，据我们十几年来的探查，刺杀库珥塔家族和您母亲，甚至包括您在内，大概率就是奇迹教会的人！”

“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干？”

李斯特惊叫一声，我特么当时才四岁好吧，还教会，简直丧心病狂。

“具体原因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有证据指向他们！”

“什么证据？”

奈特眯了眯眼，手伸向腰间，缓缓拔出了那柄闪着寒光的短刃。

注：淡血平原，也称审判平原，是以旧日帝国恩贝拉杜尔首都玛柏特城为中心的巨大城市网，大陆的经济文化中心，小领主、贵族和商人的乐园。

注：玛柏特大会，玛柏特大陆会议，帝国灭亡前夕，由奇迹教会主持，大陆众多割据势力首领参与，旨在商讨分割帝国、界定爵位、边界等问题的会议，并约定此后五年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