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儿和冰儿就此在张府住了下来。

因为之前在城门的事情，冯嬷嬷恨月儿恨得牙痒痒，必要须好好罚她才能立威。

为了不伤她的皮肉，想了个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饿她三天，不给食水！

冰儿被安排和月儿住在一起，可以出去跟府中下人们吃饭，但是她被看管的很严，想偷偷给月儿带点吃的也不行，弄得冰儿比月儿还焦虑。

三天过后，月儿被放了出来，她头上的伤本就没好利索，再加上这些天食水不到，脸色十分的苍白，为自己平添了一缕病弱之美，可她整个人却是云淡风轻的，不露出一点儿软弱，仿佛自己不是被惩罚，而是在辟谷。

冯嬷嬷心道：这也是个好强的，真不知道带她回来是福是祸！

接下来她们俩被冯嬷嬷安置在府中一个单独的院里，这院里落粉墙环护，绿柳周垂，正厅颇大，左右还有七八间厢房，里面除她们俩之外已经住进去了七八个女孩，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和长相，一屋子婷婷袅袅、莺莺燕燕，颇为可观。

因月儿和冰儿才到，便被分在一间厢房中，这房间较之前她们所住的下人房好上几倍不止，有柔软的木床，温暖的锦被，还有黄梨木的成套家具。

冰儿一进去简直是呆了，小心翼翼的四下里看，稀罕的不得了，而月儿见到这幅富贵光景之后，表情越加的凝重，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要发生了！

第一日晨食之后，几个嬷嬷就把院里的女孩们聚集起来，在正厅开始讲学。

教学内容显然不是什么女学里讲的女四书，而是唱歌跳舞、仪态妆容乃至女工梳头等，十分的不着调。

这些嬷嬷们偏还特别认真，赏罚分明，一旦发现有学的不好的会惩罚打手板，对学得好的会奖励脂粉钗环，学半天下来，女孩子们才可休息一会儿。

冰儿揉了揉酸胀的小腿，拉着疲惫的月儿坐到了一边。刚才练习站姿时嬷嬷既要她们身体笔直，又要含胸收腹，冰儿被教养嬷嬷骂了好几次，差点被放一碗水在头顶，月儿虽没挨骂，但是她身体还很虚，站久了脸色也发白，也差点坚持不住。

这时一个高挑妩媚的漂亮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名叫彩玉，她是张府里的家生子，因为长得美貌也被选进了这院来。

因她是张府管家的小女儿，所以在这些女孩里是个头儿，嬷嬷们都对她也颇为客气。

彩玉刚从净房回来，一看到冰儿和月儿就心里有点儿泛酸，她自己一直自负是这院里最美貌的女子，可冰儿和月儿一到就让她有些相形见绌。

冰儿长得柔柔弱弱的，虽然很多男人喜欢这个类型，可看起来就像个软柿子，所以彩玉径直走到她身前，趾高气昂的说：“你这个新来的真是不懂规矩，怎么想坐哪就坐哪，这里一直是姐姐我的地儿！”

冰儿不解的睁大了眼，四下看了一圈，明明大家都是随意坐的，别处尚有空位置，这是在找茬吗？

彩玉见冰儿没动，越发生气的说：“看什么看，说你不懂规矩，果然是真的，还不麻利儿的腾地方！”

此时周围几个女孩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附和了起来，“也不知道哪个腌臜地界来的，装听不见呢！”“还不给彩玉姐姐赔礼道歉！”

冰儿小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月儿连忙把冰儿拉到自己身边，分了自己一半座位给她。

冰儿本以为以月儿的个性会帮自己说话，可是月儿却没什么反应，只冲她摇了摇头，她一口气憋在心里，被气得眼眶都红了，非常委屈。

彩玉已经做好了和她俩大吵一架的打算，顺便仗着人多打她们几下解解气！没想到这两人如此废物，竟然直接避开了，心里免不了得意了起来，认定冰月二人软弱可欺。

晚上就寝时，冰儿烦闷的对月儿说：“这个彩玉真是霸道，这下肯定当我们怕了她，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月儿有些困倦了，她头伤未愈，总是疲累，对冰儿道：“彩玉她们人多势众，嬷嬷们也向着她，我们和她吵起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如韬光养晦。”

她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谨慎行事，就算让着她们些又能如何，还不是都在这里逃不出去！

冰儿心道：‘韬光养晦’是何意思？就是低调行事吧。她听月儿说的入情入理，自己也没什么主意，只得依了。

又过了几日，冯嬷嬷开始教这群女孩们女工刺绣，这个年头也没什么成衣，人们身上的一丝一缕皆是家中女眷所制，所以这项技艺直接被纳入三从四德之一，是个妥妥的加分项。

当年太后娘娘还是张贵妃时就有一手好绣工，她经常给先帝亲手做帕子、香囊、袜子、衣物等，显得贴心又贤淑，尽管脑子不太灵光，也得到先帝的爱怜。

早上的正厅阳光充足，一群漂亮女孩人手一个小绣棚，或绣花鸟、或绣鸳鸯，一派宁静悠然的景象。

张家家生的几个女孩都擅长女工，尤其是彩玉，她绣的彩蝶花团锦簇，十分出色，冯嬷嬷见了她的绣活，也笑着点点头。

等她整个图案都绣好了，人就坐不住了，开始四处张望，指点一下那个，挑剔一下这个。

当看到冰儿手中的图案时，彩玉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这绣的是什么啊？我用脚绣的都比你好，这几天你都学什么了！”

众人都往冰儿手中瞧去，随即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起来，原来这么久冰儿只绣了一朵花，而且绣的惨不忍睹，。

冰儿十分羞愧，连忙把自己的绣活往里藏了藏。她出身贫家，只会些简单的缝补，何曾有人教过她刺绣，连这朵歪歪扭扭的花也是好几天点灯熬油绣出来的！

月儿在边上十分无语，彩玉只是张府一个奴婢，但跟她们俩比起来总是更有优越感似的，天天针对她们俩，尤其是冰儿，弄得冰儿整日郁郁寡欢。

冰儿为了争口气，这几日天天熬夜苦练女红，满眼都是红丝，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得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才可以。

月儿为了给冰儿解围，把自己的绣棚递给彩玉道：“都说彩玉姐姐绣工了得，我和冰儿十分羡慕，这是妹妹绣的，姐姐可否指点一二。”

月儿失去了记忆，并不知道自己之前学没学过刺绣，可当她拿起针线时，很自然的就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像是身体还保留着记忆。

这几日冯嬷嬷她们教的很多东西，她也是一学就会，估计自己之前也学过的，可惜更多的就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可以肯定一件事，之前的自己应该不喜欢刺绣，因为她一绣花，头就更痛了……

彩玉的绣艺是在小姐房里随着绣艺大家学的，颇为自信。是以料定月儿的绣品也好不到哪去，轻笑着接了过来，可嘲笑的话刚要出口，整个人就定住不动了。

月儿绣的也是彩蝶，而且还没有完成，显然没有彩玉手熟。

可是那蝴蝶姿态翩然，花与蝶的配色新奇，整个绣品极其清新可爱，连所用针法也不是彩玉她们常用的针脚，而像是江南流行的锦绣针，彩玉也只在夫人屋里见过类似的绣品，都是些江南刺绣大家的作品，十分稀有昂贵。

一起围观的女孩们也都彻底闭了嘴，孰高孰低一眼可见，只有一个女孩叫芳草的，平时最爱巴结彩玉，昧着良心道：“绣的还可以，不过也粗糙的很！”

彩玉狠狠夹了芳草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芳草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十分的尴尬。